秦斯喬的家在他七歲那年已經毀了。

  登門拜訪的人是一個和善的阿姨。

  但就是這個阿姨，把他一向愛笑的母親逼上了跳樓的死路。

  他們總說他大病一場，記不清小時候的事。

  但他一直都記得那天。

  那天是母親生日。

  她哭著吃了他煮的麵條。

  說著當時的他聽不懂的歉意和母愛。

  那天后，半山腰的滿庭芳就被棄了。

  所有人搬到了現在的地址。

  滿庭芳的主人換了一個又一個。

  秦斯喬在十六歲那年用第一筆錢買了回來。

  很可笑。

  明明是他的家，還要從其他人手中買回。

  從那之後，秦斯喬就住在了滿庭芳。

  雖然冷清。

  但這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

  有母親的回憶。

  然而。

  隨著年齡的增長，孤寂就如同纏枝緊緊裹著他。

  他不再愛待在滿庭芳，選擇用工作麻痹自己。

  睡在公司也比那裡舒適。

  小時候不懂，以為李芝蘭對他不錯。

  後來明白，秦斯喬也沒有撕破臉。

  因為他不經常回那個家，她愛怎麼表演就怎麼表演。

  但她那個女兒竟然詆毀母親，那就不要再待在舟市了。

  殺人只會是一時痛快。

  折磨才是最好的方法。

  秦斯喬記不清當時是怎麼答應婚姻的。

  可能是覺得家裡有個人應該是母親希望看到的。

  但現在……

  他很感謝當時的自己答應了與宋家的婚姻。

  說實話。

  婚禮那天，秦斯喬聽到宋悅笙說的那番「豪言壯語」，覺得她腦子不正常。

  認為她做律師不夠格。

  明顯的商業聯姻，她還想什麼？

  他改變主意帶她回滿庭芳是因為他說了「回家」。

  這個詞對他很陌生，卻有著不同的意義。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

  而且，她這麼能說，家裡以後應該會很熱鬧。

  笙笙大概不知道她身上有一種極致的矛盾感。

  她說，愛一個人能從眼睛裡看出來。

  她的眼睛裡沒有這種情感。

  也不會沉溺欲望。

  永遠都是冷清。

  但與她待在一處，有種溫暖的感覺。

  笙笙說是因為家裡種了不少太陽花。

  不是。

  他具體說不出來是什麼樣。

  但如果用事情來舉例……

  他喜歡看到她為了喜歡的事業奔波。

  喜歡她時不時帶回家的小禮物。

  雖然他不知道她怎麼總記得一些奇奇怪怪的日期。

  他被蟑螂嚇的第七日有什麼好記的？

  笙笙竟然說是蟑螂的頭七。

  秦斯喬最喜歡的還是她哄他。

  他其實不生氣。

  但被她哄著，他會有種也被她愛著的錯覺。

  ……

  秦斯喬愛這種矛盾感。

  有人也是。

  賀煜城看她的眼神不清白。

  可能是因為他知道笙笙會殺人，被勾起了興趣。

  但無論是什麼，秦斯喬都很煩這個人。

  偏偏殺不死。

  沒錯。

  無論派去多少人，都是無功而返。

  他用得著賀煜城提醒笙笙被綁架？

  即使沒有那通電話，他照樣可以接到笙笙的電話。

  緣分？

  呸。

  小時候的兩天玩伴算哪門子緣分！

  是的。

  他查過賀煜城。

  知道笙笙也在時，他真的很想知道笙笙過去發生了什麼。

  但……

  他親耳聽到她說賀煜城查了她。

  她當時很生氣。

  也對。

  如果有人把他過去的經歷全部查清，他肯定讓那人去下輩子。

  **

  聽到笙笙說隨便查後，秦斯喬第二日就派人去查了。

  不在意是假。

  他太想知道笙笙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

  殺人。

  怕狗。

  對醫院非常抵制。

  兩天後。

  秦斯喬收到了資料。

  資料顯示，笙笙三歲那年遭到了人販子綁架。

  正是她和父母從國外回去的那天。

  那時的父母對她還算好，找了她五天，終於在一艘輪船的甲板上找到了。

  她渾身是血。

  腿和胳膊有狗咬的傷口。

  除了笙笙，其他人都死了。

  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後來回國，宋父宋母帶笙笙看了心理醫生。

  經過深度催眠，兩人知道了是笙笙挑撥離間，讓那些人販子自相殘殺。

  他們給了心理醫生封口費。

  之後，就放棄了這個女兒。

  笙笙是上初中，經歷過校園霸凌後才偷偷學各種打架。

  因為父母知道卻不管。

  她姐姐也有自己的學業，沒辦法時時刻刻保護。

  秦斯喬沒有找宋悅笙求證。

  這些事情是過去。

  她現在很好。

  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如果再提及，就是揭開傷疤。

  他不願看到她傷心流淚。

  嗯。

  那種事除外。

  但這輩子應該不可能了吧。

  她動起手來是真不含糊。

  還有那個假死。

  也不知道和哪個人學的。

  竟然能憋氣很久。

  結婚一周年那天，秦斯喬高價從姜家手中買下了古典花園，作為一個驚喜送給她。

  但宋悅笙的表情不像是高興。

  秦斯喬走到鞦韆旁邊，夕陽的餘暉灑在他俊朗的面龐上，平添了幾分溫柔。

  「笙笙，是不是一下子擁有很多喜歡的東西，你就會不喜歡了？」

  宋悅笙搖了下頭，小聲問他：「你有沒有帶槍或者刀？」

  秦斯喬想到她的經歷，沒有多言，只是從內側口袋遞給她一把手槍。

  宋悅笙接過手槍，然後側身，果斷對準右後方的紅色太陽花叢。

  「砰！」

  子彈呼嘯而過。

  緊接著。

  一個身影從花叢中緩緩走出。

  男人穿著的黑色衣服像軍裝，又不像。

  披風也是黑色。

  灰色的眼眸直擊人心。

  整個人透著難以言說的威嚴。

  他抬手摸了下胸口，然後朝宋悅笙揮了下手。

  紅色的血在掌心十分明顯。

  「宋小姐，我們兩清了。」

  他轉身，想跳牆而走。

  然而。

  宋悅笙沒有罷休，接連朝他開了數槍。

  秦斯喬反應過來了。

  「上次是他？」

  宋悅笙點頭。

  注意到秦斯喬準備追出去，她拉住了他。

  「別追了，我已經記下了他的樣貌。明天去刑警隊專業的側寫師，讓他們去找人比較好。」

  以上次消失的子彈來看，這個男人很有可能也是任務者。

  宋悅笙抬眸看他：「今天是紀念日，別讓其他人破壞了。」

  「笙笙……」

  秦斯喬的聲音里充滿了柔情。

  他緩步上前一步，將宋悅笙緊緊湧入懷中。

  母親離世是家的結束。

  笙笙的出現讓他重新有了家。

  未來，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