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婉和宋悅笙的年齡只相差一歲。

  她對姐姐的印象最早可以追溯到三歲。

  那時的宋悅笙還姓司。

  司總和司夫人整天忙著公司的事，兩個孩子都交給了家裡的阿姨照顧。

  當時的宋悅笙早早地表現出來了她的聰慧。

  家裡的阿姨，幼兒園的老師，幾乎都在說司家大姑娘將來一定大有作為。

  司婉很驕傲。

  成天仰著下巴走路。

  「聽見沒，這是我姐！」

  小朋友們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說著讓她把宋悅笙帶來班級，交朋友之類的話語。

  司婉一次都沒同意。

  因為姐姐很少說話，也不笑，她有點兒害怕。

  直到一個小朋友說她和她姐姐關係不好，只知道說謊話騙人。

  還說她是騙人精。

  司婉氣不過，當即立下七天後來司家做客，介紹姐姐給他們認識的豪言壯語。

  為了不在他們面前丟臉，司婉開始了「多和姐姐說話，逗笑姐姐，拉近關係」的作戰計劃。

  只不過，第一次作戰計劃就失敗了。

  司婉當著宋悅笙的面，學著動畫片裡的貓，把家裡的小灰貓擺弄成各種搞笑的模樣。

  結果小灰貓反抗，她被撓了一爪子。

  是姐姐喊阿姨過來打電話叫救護車。

  去醫院也是姐姐陪著。

  雖然作戰計劃失敗，但兩個人的關係比之前更好了。

  司婉也不怕不愛笑的姐姐了。

  小朋友們到家裡做客那天，司婉特別自傲，好好耀武揚威了一把。

  這種姐妹倆好的時光半年後就被打破了。

  沈淮！

  司婉小時候最討厭的人，沒有之一。

  她小小年紀不明白為什麼去了一趟孤兒院送禮物，就莫名其妙多出來一個哥哥。

  還一天到晚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姐姐。

  司婉覺得是他搶走了自己的姐姐，害得她不能和姐姐相處，說些悄悄話。

  她想讓沈淮離開司家，沒少做惡作劇針對他。

  但他年齡和個子比她高太多，還用打架威脅她。

  男生和女生的力氣不一樣，司婉只能作罷。

  這種觀念在程家小少爺七歲生日會不久便轉變了。

  那時的程家還不算發達，沒有自己的莊園。

  兩家人都住在一個別墅區。

  生日會什麼的最無聊了。

  司婉數不清一年到底要去多少個不認識的阿姨家，給小朋友送禮物。

  程家有點兒不一樣。

  他家有一個漂亮的哥哥，叫做程亦言。

  當然，司婉肯另眼相待是因為他出謀劃策，幫著她趕走沈淮。

  像什麼丟進垃圾桶里，塞進麻袋扔海里，把沈淮關進小黑屋裡嚇他……

  雖然這些計謀現在看起來很幼稚，但對當時的司婉來說，這個哥哥非常可靠。

  所以，當媽媽提出要讓她和姐姐去學游泳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把程亦言喊來了。

  那天，司婉沒看到程亦言把沈淮推進游泳池嚇他的畫面，卻看到自家姐姐把他弟弟一腳踹進了泳池。

  只用一腳！

  踹完就走，簡直就是動畫片裡的主角。

  真是太厲害了！

  回家後，司婉好幾次提出讓宋悅笙教她那一腳，結果她不教。

  不教就不教。

  肯定還有其他人會。

  於是，在司婉問了阿姨，得出散打很厲害後，她開始了學習散打的道路。

  **

  司婉想的很簡單。

  她學會散打，再讓姐姐教她那一腳。

  因為對小朋友來說，一腳踹飛人真的很帥啊！

  但很快，司婉就發現了姐姐的不對勁。

  姐姐開始把自己一個人鎖在房間裡，在家也不愛說話。

  不僅如此，就連姐姐的姓也被改成了媽媽的姓氏「宋」。

  雖然「宋悅笙」比「司悅笙」喊著順口，但姐姐叫了五年的「司悅笙」，為什麼要改名字？

  司婉想不通。

  她想不明白的還有很多事。

  比如她什麼時候報了舞蹈班，沈淮又是什麼時候跟著她，聽她的吩咐。

  再比如，她竟然被檢查出了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很有可能活不過二十五歲。

  爸媽安慰她不用擔心，一切都會好的。

  可司婉沒想到爸媽口中的「好」，是想檢查並移植姐姐的心臟。

  那個醫生很過分。

  明明最後的麻藥用在了她身上，卻對爸媽說謊。

  兩個人的病床中間沒有阻擋。

  司婉看的到。

  血很多。

  姐姐哭得撕心裂肺。

  她受不了，在麻藥勁兒來前，威脅了醫生。

  後來的事司婉記不清。

  她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大夢。

  夢醒後。

  她成了十四歲的小姑娘。

  姐姐安然無恙。

  H市卻多了「宋悅笙重病將死」的謠言。

  爸媽卻沒有一個人管。

  後來，這種大夢似幻的感覺越來越多。

  爸媽看她的眼神也很怪。

  姐姐更是一整天都不出房門。

  她去找程亦言訴說。

  他也很奇怪，安慰她說：「小婉，會沒事的。」

  沒事？

  她本來就沒事。

  不對。

  如果她沒事，書上的字跡怎麼會和她不一樣。

  阿姨怎麼會說小灰貓被她送了人。

  散打教練也說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既然要學就認真學，別總是很久都不去訓練室。

  **

  隨著年齡的增長，了解到的知識越來越多，司婉推測出一種超現實的可能。

  ——有異世的魂占了她的身體。

  雖然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在青春期看了很多穿越小說。

  但如果用專有名詞「雙重人格」來解釋，根本解釋不通。

  按照人格分裂來說，一個人在童年時期遭受重創，會分裂出相應的人格來保護自己。

  司婉的童年陰影是手術房看見姐姐沒用麻藥，大聲哭喊的一幕。

  然而，「報舞蹈班」和「沈淮跟著她」都是發生在這件事之前。

  時間證明了她的猜測並非虛言。

  因為在她有意識的時候，對爸媽說認識了葉思雯這個朋友，想請她周末到家裡做客。

  她再有意識，是下一周的周三。

  爸媽說葉思雯害她從樓梯上摔倒，以後不准和思雯來往。

  思雯是有缺點，但不會無緣無故地推人。

  但這種事情司婉不會往外說。

  因為她發現自己和體內的另一個人可以共享記憶。

  糟糕的是，她不知道對方在她無意識的時候做了什麼，見過什麼人。

  **

  一直被動下去不是方法。

  不僅僅是為了她自己，還是為了被蒙在鼓裡的爸媽，以及……很有可能被另一個人設計陷害，越發封閉自己的姐姐。

  因為是記憶共享，所以司婉故意在平板中的備忘錄里寫了很多怪事。

  想不起來的日期僅僅寫年份。

  不僅如此，司婉還拉葉思雯陪她去看病，得出人格分裂這一結論。

  可是……

  她做了那麼多，爸媽他們還是不相信她才是司婉。

  他們把她當做了另一個人的人格。

  還是有個傻子信的。

  程亦言相信她的「瘋言瘋語」，相信她是司婉。

  他說：「小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司婉突然很想抱著他大哭。

  但是不行。

  另一個人很明顯不喜歡她的交友圈。

  從一開始把沈淮弄到她身邊，再到不去學散打，更改大學專業，以她的身份結識徐家公司總裁，瞞著爸媽去郊外賽車，勾搭小學弟，逼思雯厭惡她這個朋友……

  程亦言對她來說是不一樣的存在。

  她不想，也不會讓另一個人對他出手。

  然而，從司婉對程亦言吐露她是主人格後，她能出現的時間越來越短。

  等再有意識，她已經進入了程亦言參與設計的劇本殺《槐安枕》里。

  她根據【必要行動線】去找徐雲舟，結果聽到他說要對付宋悅笙，不會讓她活到第四天。

  她想都沒想就拿水果刀捅了徐雲舟。

  也正是因為眼前的一片血，司婉記起了現實的一切。

  血緣真的是個很奇妙的事。

  程亦言說除非戴上特殊的頭盔進入劇本殺，要不然會失去現實的記憶。

  可她還是在看完初始道具箱後，先去找宋悅笙合作。

  程亦言說是擔心她來劇本殺，根據故事合理化，只能在這裡待一天。

  他還說徐雲舟他們四個為了救另一人，困了姐姐四十年。

  司婉一開始為殺人而後怕，但聽到程亦言說的話後，她只覺得刺一刀太便宜徐雲舟了。

  「小婉，我有權限可以帶你離開，也能帶你姐姐離開。」

  司婉把籃球賽後聚餐的照片放回原處，然後朝他搖了搖頭。

  「我的時間不多了。程亦言，如果有可能，一定要勸我姐離開，或者暗示她兇手是誰。」

  雖然姐姐現在變得開朗，但這裡畢竟是虛擬的劇本殺世界。

  「小婉……」

  程亦言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每一個字都承載著難以言喻的重量。

  他凝視著她的眼眸，裡面滿是深情與不舍，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溫柔地包裹進去。

  司婉的手指不自覺地交纏在一起，指甲輕輕掐入掌心，以此換取一絲痛覺來支撐即將崩潰的微笑。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而俏皮：「別那麼悲觀嘛。我只是比你提前去下輩子，等著你喊我姐姐呢。」

  「程亦言，我先走了，太長時間不出現容易引人懷疑。」

  她轉身離開酒窖。

  然而，在她轉身的瞬間，淚水終是抑制不住地滑落。

  程亦言，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會對你說喜歡。

  還有姐姐……

  程亦行好像是真的喜歡姐姐。

  有人能陪在姐姐身邊。

  如此，她也能放心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