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悅笙悠悠轉醒,映入眼帘的是一間古樸而雅致的房間,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厚的中藥香。
就在此時,門被推開。
「悅姐姐,你可算醒了!」
景秋蝶推開門,看見坐起來的宋悅笙,臉上露出了十分高興的笑容。
須臾,她的眉頭緊皺,愁容滿面。
「悅姐姐,你那個傘靈和我哥哥這兩天一直都爭鬥補休,夏方知都快被折磨瘋了。你快和我出去,幫忙攔……」
話音未落,床榻上的女子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景秋蝶懊悔地跺腳。
如果早知道悅姐姐會法術,她一定先讓她教法術。
悅姐姐剛醒,也不知道去了哪裡,還是先去告訴哥哥和夏方知吧。
風月館,一半為風,一半為月。
風者,男也。
月者,女也。
館主萍姑娘是個法力高強的蝶妖,若來訪的客人不想被旁人查到行蹤,可多付一些銀子,她便會替人遮掩。
「能請得動這些公子,哪家姑娘那麼大的手筆?」
「應該是館主有事召他們吧。」
「非也非也,聽說有幾個男子在月館鬧事,館主去月館主持公道了。」
「那會是誰啊?」
……
星海里,藍麻雀看著五六個拿著樂器進來的男人,驚得下巴磕到了虛擬鍵盤上。
這這這……
雖然說除了男主,宿主可以與任何人滾床單。
但這些……會不會太多了?
它看到宋悅笙大手一揮,讓他們彈曲,還說兩個時辰後再喊醒她。
然後,她躺在床上,被褥一蓋,睡了。
藍麻雀的小眼睛眨了又眨。
就這兒?
雖然藍麻雀震驚,但這些公子並沒有覺得不妥,依著宋悅笙的話,彈起了小曲兒。
來風月館的不止有人,還有妖。
他們當中多脾性古怪。
早已見怪不怪。
宋悅笙補了一覺,這才覺得渾身舒暢,精神十足。
她屏退了眾人。
曲子聽久了,容易膩。
她摸了摸右腿的小腿肚,上面纏著繃帶,想來是景秋蝶幫她包紮的。
先把正事辦了,再休假。
宋悅笙離開了風月館,向百姓打聽了宋知顏的下落,便朝著君府去了。
她挺佩服宋知顏的。
君鈺這條路行不通,宋知顏便討知府夫人和王夫人的歡心。
若是她,對方不喜歡就不喜歡了,她不會拿對方的家人當作籌碼。
宋悅笙來得巧,正碰上從君府出來的宋知顏,對方看見她,臉黑得像塊炭。
她看向走來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怎麼?看到我沒死,你很意外?」
「不可能!」宋知顏的聲音中夾雜著幾分顫抖與不甘,「靈心鼓是天下妖物的克星,你不可能從玄霄的手下逃得出!」
此處無人,宋知顏也不裝了。
宋悅笙挑眉笑著,笑容里多了幾分挑釁與得意。
她緩緩踱步至宋知顏面前,聲音裡帶著一絲戲謔:「誒~事實就是我活下來了,你說氣不氣人?」
「你——」宋知顏一時語塞,怒火中燒。
「別生氣啊宋知顏,我還有一個禮物送給你。」
只見宋知顏用靈力變出一顆心臟,遞到宋知顏面前,聲音溫柔,卻步步緊逼。
「玄霄仙君愛慕你這個人族,他死前,特地讓我把他的心剜出來了,說死後也要保護你。」
宋知顏的目光觸及到那顆血淋淋、還在微微跳動的心臟時,瞳孔驟縮,臉色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仿佛連呼吸都停滯了。
她的雙唇顫抖著,想要尖叫卻發不出聲音,只能瞪大眼睛,滿眼驚恐地連連後退。
但她退幾步,宋悅笙就往前走幾步。
終於,宋知顏雙腿一軟,眼前一黑,整個人無力地癱倒在地,徹底失去了意識,嘴角還掛著未及落下的驚恐之色。
宋悅笙低頭看了看她。
這就暈了?
如果把宋知顏打包帶去密室,豈不是嚇得心臟驟停?
她笑了聲,然後把心臟換成了蘋果,走到君府門口,將蘋果塞到了一個小廝手裡。
「宋小姐被蘋果嚇到了,煩請兩位送回宋府。」
反正離得遠,小廝看不清。
宋悅笙見目的達成,便準備回去風月館。
她本來想捅宋知顏兩刀,但又怕控制不好力道,真把她殺死,這才想嚇唬她出口惡氣。
「笙笙!」
一道帶有著急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宋悅笙偏過頭,看見君鈺正朝著她跑來。
他臉上帶著不容忽視的焦急與期盼。
宋悅笙輕輕地往旁邊一側身,躲過了他的擁抱。
「笙……笙?」
君鈺的聲音里夾雜了幾分不解與黯然,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暗流涌動,複雜難辨。
宋悅笙輕啟朱唇,聲音溫婉:「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想說什麼,來風月館的慧字房找我。」
風月館,煙花之地。
君鈺的眸色深深,指甲恨不得嵌進肉里,周身散發著可怕的氣息。
他每往風月館前進一步,都會嚇退一些百姓。
百姓們紛紛猜測君少爺是不是遇到了特別棘手的麻煩。
然而,君鈺因宋悅笙去風月館的憤怒在幾個時辰後消失不見,以至於一連七日沉溺於溫柔鄉,不肯再回府。
**
夜深,星明。
「笙笙,喝酒傷身。」
君鈺見宋悅笙又喝起了酒,忙披上衣衫,從床榻上起身,走過去,奪走她手中的酒杯。
「你難道沒聽過一句話:情後淺酌,歡愉綿長?」
宋悅笙輕笑間,又執起一旁晶瑩剔透的玉杯,緩緩傾入琥珀色的佳釀。
其實她更想說「事後一杯酒,快活到永久」,但這話不像本世界的產物,索性換了個說法。
酒液入喉,媚態橫生,仿佛連空氣都為之沉醉。
「笙、笙笙,你……你怎麼……」
君鈺的話語間帶上了幾分顫音,臉頰上泛起了不易察覺的紅暈。
他目光一瞥,瞟見她脖頸的吻痕,連耳根都染上了緋紅,心跳如鼓,幾乎要衝破胸膛。
「小公子,你剛才可不是這般害羞~」
宋悅笙抓著他的手,聲音帶著一絲戲謔與挑逗。
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然後是往下移至心口,腰,腿。
宋悅笙嘆了聲,抬眸看他,故作為難:「這些地方可都有你留下的痕跡,小公子,要不要我脫下衣物,再讓你看一眼你的傑作?」
「吱呀!」
一聲巨響,君鈺迅速抽回手,從凳子上起來,往後退了好幾步。
宋悅笙覺得君鈺很有意思。
明明不是純情人,偏做成這副樣子。
不想了。
反正她的七天假日到今天就結束了。
宋悅笙伸了伸胳膊,脫下手鐲,幻化成傘。
她看著君鈺:「君鈺,我先走了。若你想繼續待在這裡,這間房還有兩個時辰才被萍姑娘收回去。」
「走?去哪兒?」
君鈺似乎是懵了。
「當然是兩儀客棧了。我在風月館待了七日,橘小胖指不定怎麼吃飯呢。」
宋悅笙朝他笑笑,心念一動,便回到了客棧。
聽館裡的人說宋知顏好像臥病在床,她若不趁著這個機會把引魂燭問出來,實在太浪費這個天時地利了。
「宋悅笙,你真是油鹽不進。本尊好心救你,你卻一醒跑去和君鈺廝混到今日。」
洛川的手一揮,憑空出現幾道冰棱圍住了宋悅笙。
他不經意間瞥見宋悅笙脖子上的痕跡,飛快地把眼睛移開。
多看一眼就是污染他的眼睛。
「你這話說的,像是我七日都在床榻上過的似的。」
宋悅笙看了眼站在窗邊的洛川,然後毫無阻礙地穿過冰棱,走到了床邊。
她一邊脫下鞋子,一邊說:「即使是狐妖,也不可能十二時辰都與人交合,更何況,我只是才三百歲的小竹妖。」
星海里,藍麻雀心如死灰地畫著圓圈。
和它說做任務累了要休假幾天……
藉口,都是藉口!
雖然她只在晚上與男主相睡,但白天呢?
全然把男主當成那些小倌了!
不僅言語調戲,還讓男主撫琴跳舞,在她午睡時講一些志怪傳說。
哦呦!
宋悅笙躺在榻上,摸到枕頭下的匕首後,笑著對洛川說:「風月館的曲兒不錯,菜和酒也挺好,知曉奇聞軼事的人也不少。洛川,你腦子裡別總想那些事。這世上,我只見過一個傘靈,沒辦法給你找女傘靈。」
「宋悅笙,你……哼,下次你再被偽君子追殺,本尊一定看著你死!」
洛川離開之前,氣沖沖地指著宋悅笙,一道冰棱從他指尖瞬間朝她飛去。
在距離她半尺的地方,冰棱化成一團煙霧消散。
宋悅笙無奈地嘆了聲。
他總自己動手,是不是記性不好?
**
宋知顏確實是病了。
準確來說是七天前看到心臟後被嚇得做噩夢,以至於睡不好。
在當天晚上,她得知宋悅笙與君鈺在風月館廝混,打算去揭發宋悅笙勾引君鈺。
但心臟的陰影在宋知顏腦中消散不去,所以開著窗,獨自坐了一夜,想次日去揭發。
令她沒想到的是,晚上睡不好導致白天精神不濟。
還沒走出宋府,宋知顏便昏過去了。
而後她一病不起,昏迷了三日,在床上躺了兩日,又被嚴老爺和嚴夫人看管,不准出府三日,這才錯失了時機。
不過這一病,也讓宋知顏放下了心裡的恐懼。
宋悅笙是妖,用法術騙她簡直是輕而易舉。
再加上宋悅笙是重生者,肯定是用其他法子騙過了玄霄的靈心鼓。
宋知顏趁著丫鬟們離開休息,從床底下拿出一個精緻的檀木盒。
幸虧有先見之明,把屋內有關法器的東西全藏了起來。
她將其打開,拿出盒子裡的深藍色的戒指,戴在手指上,口中念著法術。
可是,本該出現的玄霄沒有出現。
這是怎麼回事?
玄霄不是說只要她念法術,他就會來找她?
宋知顏不死心,再次念起口訣。
情況和剛才一樣。
沒有人出現。
難道是偷溜下凡被天帝知道,罰去天牢了?
宋知顏憤憤地摘下戒指,低聲罵了句:「沒用的東西,就不能機靈點兒!」
她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氣,胸腔中的怒氣似乎隨著這深長的呼吸緩緩沉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決絕的冷靜。
她看向盒子裡的匕首,其寒光在黑暗中閃爍,與她眼中燃燒的堅決交相輝映。
既然如此,就別怪她下狠手了。
不過,她得找個合適的時機。
……
次日卯正,兩儀客棧。
一陣莫名的寒意悄然侵襲,讓宋悅笙的意識從深沉的夢魘中猛然掙脫。
宋悅笙一睜開眼就看到了君鈺坐在她床邊,直勾勾地盯著她。
然而,隨著她的清醒,君鈺那雙銳利如鷹的眼睛逐漸柔和下來。
見宋悅笙想坐起,他輕輕抬手,想要扶她,卻被躲了過去。
君鈺的動作微滯,隨即恢復了那慣有的從容不迫。
他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自然而然地將手移至被角,細心地為她掖好,輕聲細語道:「笙笙,怎麼不多睡會兒?」
「我不習慣別人在我睡覺時突然闖進來。」
宋悅笙握住他為她整理被褥的手,指尖不經意間掠過他手腕,一抹幾不可見的黑色印記在她的輕撫下悄然消散,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
橘小胖發出了一聲不合時宜的喵叫。
宋悅笙和君鈺瞬間望去。
前者好奇,後者敵視。
橘小胖嚇得把自己縮成了一團。
這個男人太可怕了。
看不見喵。
宋悅笙沉默了片刻,從橘小胖身上收回視線,接著說:「即便是你,也不例外。」
君鈺接著她的話,笑著說:「那我努力把自己變成那個例外。」
宋悅笙沒說話。
君鈺雖然在笑,但眸底似乎藏著什麼。
天還未亮,屋內燭火搖曳,映照出兩人各懷心事的側臉,空氣中瀰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氛。
最終,是君鈺先開了口。
「笙笙,我先走了,你再睡一會兒。」
宋悅笙點了點頭,目送著他離開房間,卻是怎麼也睡不著。
看來她要先去鬼族所在的幽冥司了。
她迅速穿上衣服,撐傘,離開了房間。
就在此時,房間的門又被推開了。
原本已經離開的君鈺走了進來,他看著空無一人的床榻,低聲說。
「笙笙,騙子往往沒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