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鈺披上衣服,從池裡一躍飛出,在宋悅笙落地的一剎那,一把將她拉起,摟在了懷中。
他輕轉手腕。
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幻,原本的水池和四周的荒草逐漸在消失,最終變成一個方塊模樣的令牌飛到君鈺的手中。
庭院也隨即恢復本來的樣子。
高牆環繞,青灰色的石磚在陽光下泛著歲月的光澤,牆角的藤蔓頑強地攀爬著。
院中幾棵垂柳依依,綠絲絛般的柳條輕輕搖曳。
君鈺半年前捉妖時不慎被一隻惡妖所傷,每日辰時至巳時是他泡藥浴的時辰。
得知他回家,師父贈了法寶,以便他能夠在回府不間斷地療傷。
所以從到家的那天開始,君鈺每日都用障眼法迷惑府上的人。
但今天……
君鈺低頭看了眼懷裡的人,氣憤與懷疑參半。
他氣她不由分說地揍他,咬他。
同時也懷疑她的目的。
身為宋府千金,不走正門,偏偏從西牆過來。
畢竟他住的墨香齋與母親宴請賓客的夙園相隔很遠,但又與西牆相鄰。
如果說她沒有其他目的,他不信。
不過在此之前,他要確認一件事。
君鈺伸出食指和中指,隔空指著她的眉心。
無妖氣波動。
她不是被妖下蠱才變得瘋顛。
所以……
外人皆說的才女是宋家小姐的偽裝,實際上瘋瘋癲癲,言行粗魯才是她本來的面目。
他嘖了聲,把她抱去了偏房。
但很快,君鈺心裡生出了一絲悔意。
師父說修行者以除妖護人為己任,但她又不是被妖迷惑,他何必救一個接二連三對他動手動腳的人。
於是君鈺從枕頭下面摸出一把匕首,瞄準她心臟的位置。
宋夫人還在君府,所以他不殺她,只會讓她流些血。
流血了,才能知道有些人不該惹。
星海里的藍麻雀急得團團轉。
前有悅姐想殺男主,後有男主拿刀捅悅姐。
這天殺的劇情,和總部教的完全不一樣!
等等。
如果悅姐死了,它不就解除綁定了。
藍麻雀剛歡呼兩聲,幾道電流瞬間在它體內亂竄,渾身的毛都被電得豎了起來,它也隨之倒了下去。
系統沒通報,怎麼還會被電擊?
緊接著,一行黑色的大字在它眼前浮現。
【指引者3648違反與宿主宋悅笙簽訂的永恆契約。】
它什麼時候簽這種不平等條約了!
藍麻雀急得蹦了幾尺高。
然後,打開背包軟體,本該存在【未使用】分類下的永恆契約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已使用】。
永恆契約上,宿主簽名處明晃晃地寫著三個字:
宋悅笙。
再一看,新手保護罩也被用了。
藍麻雀要瘋了。
什麼都沒有還讓它怎麼執行任務!
悅姐被男主殺死,簽訂永恆契約的它也得跟著消失。
話說……
這些東西都是什麼時候被用的啊!
與此同時,夙園。
知府夫人坐在夙園中間的亭子裡,應邀前來的賓客們以男女分坐在了兩側,夫人們同她們的女兒坐在一起。
座位越靠前,在芴州的地位越高。
知府夫人簡單掃視了一圈,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
當她略過最前面且靠近她的位置時,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
她問身邊的嬤嬤:「少爺呢?」
老嬤嬤回憶著早上的答覆,恭敬地說:「夫人,少爺說不用您操心他的婚事。如果硬逼著他前來,他明日就會回宣武山。」
「反了他了!」知府夫人氣得怒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的茶具都微微顫動。
她猛地轉身,目光如炬地投向正與宋府小姐低語交談的景秋蝶,招呼了聲:「小蝶,去把你哥叫來!」
知府夫人深吸了一口氣,胸膛起伏間仿佛有火焰在燃燒,聲音中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強硬。
「他若不來,你問問他到底宣武山是他家,還是君府是生他養他的地方,好好問問他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娘!」
十五年前,一個白鬍子老道長不請自來,非指著五歲的小鈺說他有萬年難遇的慧根,還說跟著他認真修行,定能得到成仙。
什麼成仙!
根本就是老道長擔心自己逝了,沒人接他的衣缽!
老爺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第二天就讓小鈺跟老道長走了。
這一走就是十五年,期間沒回來一次,連半封書信也沒寫。
自古婚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一定尋一門好親事,收收小鈺的心,絕不能再讓他去什麼山,修什麼行,和青燈伴一生。
景秋蝶被這突如其來的怒火嚇得一顫,她急忙站起身來,連忙應道:「是,母親,我這就去。」
轉過身後,她嘆了聲。
她其實不願意去。
府上沒一個人知道她這位離家十五年的哥哥到底是什麼脾性。
她怕稍不注意又惹惱他。
上次求哥哥教武功,她才問了第二遍就被他責罵了很久。
廚房的米嬸年紀偏大,有些記不住事。
但聽喜鵲說無論米嬸問幾遍哥哥的喜好,他都會不厭其煩地說一遍。
景秋蝶一路上走得膽戰心驚。
她剛踏足墨香齋的門檻,一聲激烈的打鬥聲便如驚雷般在她耳畔炸響,瞬間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
她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推開了偏房的門。
只見君鈺鉗著一個女子的胳膊,匕首的尖端緊貼在女子的頸上,寒光閃爍,仿佛隨時會劃破那層脆弱的皮膚。而那名女子不甘示弱,抬起腿,腳尖微微勾起,欲往他的身上踢去。
聽到聲音,女子的動作停住了,和君鈺起往門口的方向看去。
「宋知顏,你怎麼在這兒?」說完,景秋蝶搖了搖腦袋,雙目發光地看著宋悅笙,「誒,快告訴本小姐你的名字,我決定拜你為師了。你上次說再見面就告訴我。」
君鈺聽了,鉗制著她的力氣鬆了些,訝異道:「你不是宋知顏?」
「我從沒說我是她。」宋悅笙說罷,微微垂下眼帘,鼻子微動,委屈巴巴地看向景秋蝶,「景小姐,你的要求恕我很難答應。你兄長他……他……」
景秋蝶這才注意到兩人的模樣。
這位姑娘的衣服都濕透了,緊貼在身上,頭髮也亂糟糟的。
她哥哥更是穿著不整的裡衣,裸露的脖頸上還有一道血淋淋的牙印。
景秋蝶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收起你的胡思亂想!」君鈺冷冷地看著她。
他一分神,宋悅笙瞅準時機,反抓著君鈺的胳膊,然後踹了他一腳迅速離開,留下一臉驚愕的景秋蝶和恨意滿滿的君鈺。
「你來做什麼?」
君鈺的質問讓景秋蝶回過神,將母親的話一五一地說了出來。
她沒有得到答案,猶豫片刻,開口問:「哥哥,你準備去嗎?」
「去。你先出去,我一會兒就去。」
哪有人暈倒會在他準備落刀的時候突然甦醒,分明是她故意裝暈。
既然她來君府別有目的,又不是宋府的小姐,不殺她難解他的恨意。
君鈺默念法訣,搓了搓手裡的那根黑髮,然後將它丟了出去。
外面,宋悅笙出門後就用靈術換了身衣服。
她調整呼吸,暗示自己不能再被莫名其妙的情緒控制,一路朝夙園走去。
夙園外,有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那人用一柄摺扇遮住了半副容貌,上下打量著她,聲音充滿了戲謔。
「想不到君府的道長竟然給你下了傀儡術。你怎麼惹他了,小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