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離沒修內功,歸真派由唐逸書兩人應付在他看來也沒什麼問題,所以才站在那兒什麼都沒做。
但事實上,這些弟子想傷他也是異想天開。
他甚至沒用001拿出靈劍,只是兔起鸛落般一擰身,不僅避過了弟子的一掌,更是扯著衛九的手臂連帶著他也躲過了掌門的攻擊,甚至將他與掌門的攻勢因此中斷了開來。
「吳池,前歸元宗的弟子,如今歸真派的掌門,我們談談吧。」
應離鬆開了衛九,對著吳池說道。
攻勢一斷,吳池本欲接著攻上,接著便是聽到了這麼一句話,在和衛九戰鬥中,他就有注意到另一邊的唐逸書只是把其他弟子打暈,並沒有真正下死手。
此時也就難免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拿著武器,警惕地看著應離,問道:「你想談什麼?你們三人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上來,難道現在要說你們並沒有惡意嗎?」
吳池這麼一說,應離也只能無奈地笑了下,道:「確實如此。」
「唐逸書,你來說。」他轉頭叫著,吳池卻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全然怔愣在了原地。
應離這麼叫人,目的也正是表明身份,唐逸書一揮手又是打暈數名衝上來的人,跟著應了聲,便是對吳池道:「我是唐逸書,你應該認得我吧?吳池。」
「都別動手了!」吳池叫停還打算攻上去的其他人,唐逸書,這個名字他當然記得,在他還在歸元宗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好一個尚未成年的孩子會是下一任掌門。
當然在武道上,他也顯露出了驚人的才華,這個名字,可以說歸元宗里沒有不知道的。
不過掌門向來低調,此等天才也沒有往外傳出什麼風聲,這也是唐逸書這個名字現在拿出來沒人會知道他是歸元宗的人的原因。
「你,你是說,你是唐逸書,歸元宗的唐逸書?」
吳池不敢置信地說道,當年,歸元宗的人不是都,都被殺了嗎?他死死盯著唐逸書,竟是從這張臉上看出了極大的熟悉感,那個自己只見過幾面的少年,長大後,或許就該是這個樣子的。
「沒錯。」唐逸書說,「能談談了嗎?」
「我需要證據。」吳池咽了咽口水,他知道他們現在大概是抵擋不住這三個人的,本來以為可以拿中間那人當做弱點,但就方才的動作來看,怕是這個想法也實施不了了。
但即使如此,對待當年那件事,他也絕對要謹慎對待。
唐逸書也知道這個道理,他本意也不是要逼迫他們,既如此,他便是列舉了數條外人不會知道的事情當做證據。
「你,你真的是……」吳池一聽便知,唐逸書所說的,確實是只有歸元宗的人才會知道的事情,加上長相,他此時已經全信了。
於是他揮退了其他人,便是帶著唐逸書要去更合適說事的地方。
其他人還擔心地勸了好幾聲,不過確認唐逸書身份的吳池都沒有聽,他根本想不到還會有倖存的人,隨便敷衍了其他人幾句就是迫不及待地想問唐逸書當年的具體情況。
兩個人在前面邊走邊說,應離和衛九就晚兩步地跟在後邊。
歸元宗的事情應離早就在001那兒聽得十分全了,此時也沒有多聽一遍的想法,而衛九,他也調查出了相當多的細節,何況公子談事,他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聽。
總之他是沒把注意力放到兩人的談話上去,他的注意力,在自己身側的男人身上。
方才戰鬥之中,他已經做好了受傷的準備,誰知手臂處突然傳來了巨大的拉力,那力道不容反抗,他被扯著移開幾步,也就避開了吳池的攻擊。
過後,他因為沒顧好應離向公子請罪,沒等公子開口,一道淡然的聲音就響了起來:「用不著罰,我還沒弱成沒人保護就不行的樣子。」
本來唐逸書和衛九之間的事情,應離一向是不會多說的,衛九追隨的是唐逸書,就算唐逸書和自己關係不一般,但他和他屬下的事情,自己也不該插手。
然而這事牽扯到了他,他也就跟著說道。
應離說過,唐逸書便只是輕淡地看了衛九一眼就叫他起來,順著應離的意思說不必罰,衛九站起了身,餘光卻控制不住地往應離身上飄。
和現在一樣,應離早就感覺到了,不過之前和吳池說話他就沒在乎,現在閒著也是閒著,他就問道:「怎麼了,看我有事嗎?」
「不,沒有。」衛九低聲答道。
應離沒看他,只是又問:「是嗎?」
這語氣和方才那句話一樣,淡淡的,聽不出什麼,但衛九咽了咽口水,卻是開口道:「抱歉,我,我想謝謝您。」
「這事啊。」應離道,「那沒什麼,順手罷了。」
衛九動了動嘴唇,他還想說些什麼,只是過去了很久,他也沒說出什麼來。
另一邊,吳池和唐逸書的談話,或者說唐逸書單方面的複述當年之事已經到了結尾,吳池難以自持地側過身眼角濕潤,他慌忙擦了擦眼角,轉過身又說:「這些年苦了你了。」
唐逸書不願多說這些,只不過是吳池想知道,自己也有想從他這裡知道的事情,所以才會講的,面對這句話,他也並不接話,而是道:「我講過了,接下來該你講了。」
他問起那個奇異紋路的事情,吳池也是把自己知道的全說了出來,當年在歸元宗他不算太出類拔萃,否則也不會只和唐逸書見過幾面。
他能說的,也就是在被趕出歸元宗前感覺到的一點點不對,以及重建門派時在歸元宗舊址上發現的線索了。
唐逸書此行,多是為了看看曾經歸元宗所在的地方,本也沒指望吳池能提供什麼關鍵的線索,他簡單頷首:「我知道了。」
「還有一件事。」唐逸書又道,「當初的匾額還在吧,帶我去看看。」
「在,當然在,它被我收了起來,在這邊。」吳池說著,已經起身領路了。
唐逸書走在應離身邊,低聲問道:「這些事你會不會覺得無聊啊,接下來要是去追查的話,或許還會有危險,我……」
他話沒有說完,這種時候,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想應離陪他一起,還是想應離不要被牽扯進來。
但他不知道,應離會替他做決定:「沒關係,我會和你一起的,無聊也還好,危險也無所謂,既然我們在一起了,那也沒道理要分開吧。」
唐逸書跟著便輕輕吸了口氣,他灼灼地看著應離,眼裡的幽藍同欲望一齊跳躍著。
應離笑笑,拉著人的手腕抬步邁進了放著匾額的房間裡。
「歸元宗」,三個燙金的大字在有些昏暗的房間中也是泛著光芒,上面沒有一絲灰塵,只是靜靜地立在那裡。
應離剛想說點什麼,便覺身側的唐逸書氣勢陡然一變。
那不是他,是真正的唐逸書。
大抵是見到舊物,那縷殘念才活躍了起來,其實,在踏入歸真派後,唐逸書就感知到了些許的不對,沒想到,會在見到匾額後達到了巔峰。
比起他,真正唐逸書的殘念自然是做不到什麼的,唯一有影響的,就是心頭滿溢的悲痛和憤恨了。
他壓下這些情緒,殘念能做到的只有這些,但它引起的連鎖反應就相當嚴重了,這昭示著割離,如果他是唐逸書,那自己是誰?
男人低著頭,手緊捂著胸口,刺痛往經脈中不停地鑽,這種痛意,遠比他身體裡被打入的內勁發作還要痛苦。
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像要被撕裂了一般,無數個聲音、無數個人影重疊地叫著應離。
而這些的對面,又是模糊地只能辨別出人形的影子在叫著什麼,那聲音熟悉又陌生,說出的話自己像是可以聽懂,但又完全不懂。
也是名字嗎?
是誰的?
他的嗎?
那他又是誰?是什麼?
什麼?到底都是些什麼?那些光怪陸離的回憶、各式各樣的場景、無法言說的感情,以及強大磅礴的能量。
應離第一時間扶住了唐逸書,但即使是他的力道,都沒能把人扶住,在過載的信息、力量和感情中,唐逸書無法控制地蹲了下去。
無法,應離也跟著蹲了下去,叫了幾聲唐逸書,又叫了幾聲秦淵和秦賀煊,都沒得到回應後應離就暫且放棄了嘗試。
這個位面里,他對那些記憶和天道法則深入了很多,就像唐逸書的內力需要付出代價一樣,那些法則力量也是如此。
此刻,應離能做的,也只是握著男人的手,然後相信他可以做到了。
他的體溫沒有辦法傳遞到幾乎和外界隔絕感知的男人身體裡,但那種堅定卻能一路深入,迷茫於其中的男人似是察覺了那種指引。
他腳步自發地朝著那方向邁了過去,每一步都疼得沉重,但每邁一步,他的心就安定一分。
繁複紛雜的其他散去,剩下的,唯有清晰的痛感,和依稀可見的一條路。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聽不清的那些聲音不知何時變得可以分辨了,最後,他聽見有道聲音說:「秦淵,秦賀煊,做得好,很好,我們下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