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渾身帶著血痕,胸口尤甚,能看得出那處的血已經深的發黑了。
他衣袍殘破了不知多少地方,轉身的時候不規則的衣角微微揚起,然後就是略顯凌亂的頭髮,髮絲上也沾了血色,隨著動作,墨發下露出了張驚為天人的臉來。
額間的黑色魔印在這張白皙的臉上顯得格外妖冶了起來,凌厲的眉峰下是一雙赤色的眸子,眼尾延伸出去很長,帶著戰後的風霜和新生的陰鷙。
以及,被鮮血染紅的唇瓣,他嘴角似有若無的勾了個弧度,配著血色,便給整個人又添了抹輕蔑和戲謔。
鄒導和翟潛看著應離走近,兩人同時的在原地愣了數秒。
而一旁的工作人員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舉起了自己的手機狂拍了起來,「導演?」應離有些疑惑的叫了鄒導一聲,鄒導才回過神。
他驚奇的看了應離好幾眼,「這樣的裝扮很適合你。」
「是嗎。」應離隨口道了句,「咱們什麼時候開拍?」
「很快。」鄒導說,「那個翟潛啊,你和顧衍對一對台詞吧,我去那邊看看,馬上開拍。」
他說著就把應離和翟潛扔到了一起,翟潛看著應離,正打算說點什麼的時候,就見那人拿出了手機低頭看了起來,「你就這麼不敬業?休息時間不看看劇本,反倒看手機?」
「你這麼敬業?」應離上下打量了翟潛一眼,這話沒別的意思,就純嘲諷。
他聽得出翟潛的意思是要和他對戲,但這麼簡單一事有的人就是沒法好好說話,「想對台詞就直說,嘴長你身上難道只有在吃飯的時候派的上用處?」
「你!」翟潛瞪了眼應離,「真沒禮貌。」
「所以對不對詞?」應離道。
翟潛從助理那兒拿過劇本,「是導演讓我們對的,不然我才懶得和你說話。」
應離也拿過自己的劇本,笑了聲,「那你可真聽話。」
這話是什麼個情緒也很清晰,翟潛氣的差點把劇本摔了轉身就走,但他胸膛起伏了兩下,到底還是冷著臉語氣不是很好的開口,「對詞。」
應離沒再說別的,而是念起了自己的台詞,這一段就是青玥扔下蕭問後碰見塗靖年兩人的交流。
塗靖年的修為要在青玥之上,青玥身上又受了傷,這麼看上去他是有些落下風的。
然而事實上青玥是墮魔後強撐著保留了自己的意識,身上沾了不少邪氣和狠戾,塗靖年只是心機深沉的踏上了非正道的路,狠勁兒他也有,但真論起來還是比不過青玥現在的暴恣不定的。
畢竟走火入魔的人一般來說極難控制自己,一旦神智徹底被心魔侵占了,那就會不管死活不分敵我的攻擊,就是塗靖年不死也得傷七分。
所以這一段看似塗靖年壓制青玥,實際上塗靖年忌憚青玥。
但譚山只是個還算火的演員,比起翟潛來說演技差了不少,於是當時這一段就一直是翟潛壓著譚山演的,甚至翟潛的劇本上還標了不要壓戲。
翟潛看著那兩個字,又把視線放到了應離臉上,眸色跟著就暗了暗。
【主人,翟潛在想著壓你的戲呢。】001打小報告道。
【就他?】應離滿不在乎的道,那道視線他也注意到了,翟潛在打什麼算盤他也猜得出一些,不過,【他也想太多了。】
這一點上001非常、超級、無比的相信應離,【確實太不自量力了他。】
這麼簡單幾句話的時間,鄒導那邊就準備好了,他招呼著兩個人過去,調整好機位和燈光,然後在一聲打板後,這段戲就正式開拍了。
「嘶,是墮魔的氣息。」塗靖年眯了眯眸子,危險的看向某個方向,「誰,出來。」
青玥躲著追殺的身影緩緩的走了出來,他警惕的環顧了四周,然後在看到塗靖年的時候也是擺出了戰鬥姿態,他沉聲道,「塗靖年。」
「是你?青玥?」塗靖年露出一絲訝色,「你竟然墮魔了?不,是你的話,反倒也正常。」
「你到底想幹什麼?」青玥握著劍的手緊了緊,說到。
塗靖年意味不明的笑笑,「我想,和你談一些事情。」
「過來,到我跟前來。」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
鏡頭後,鄒導皺了皺眉頭,已經準備喊卡了,這一段翟潛壓戲壓的有些明顯了,按照性格來看塗靖年本就是個謹慎之人,從劇情上他也不會上來就氣場大開壓著青玥一頭要他屈從的。
不過第一次拍,有問題很正常,鄒導想著讓他們把戲都過一遍也沒什麼,所以這個「卡」就沒有喊出口。
接著,應離便按照劇本里的走向了翟潛,翟潛想壓戲,自己就任由他壓上這麼一會兒,反正這段談判的戲還長著,不是嗎?
他赤色的眸子中划過一絲戲謔,像是看著落網獵物的獵人,勝券在握。
於是,接下來,翟潛才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壓戲。也不能這麼說,他被應離帶著進了戲裡,已然分不清是不是現實了,自然也就沒了壓戲的概念。
他只覺得在某一瞬間,對面的男人身上的威壓忽的就拔地而起,隨後排山倒海般壓了過來。
像是在面對某種攝人心魄的深淵,只要他心神有一剎那的不定,就會被無數的巨手拉入其中,然後無論怎麼掙扎也不得解脫,只有一道玩笑的目光自上而下的投過來,把自己當做消遣般一樣。
這樣的感覺只有霎時,他定在那兒,連台詞都忘了念。
很快,應離就調整了自身的狀態,剛才搞錯了,那不是青玥的氣場,他找了找左熔和秦淵的感覺,營造了個藏著乖張暴戾的氣場。
而表面,他只需壓著眉眼,沉沉的重複一遍問話,就足以把翟潛拉進戲裡。
因為表面立場的轉變,所以化妝老師特意給應離畫上了淡淡的眼線和暈了一些眼影,讓本來壓下就足夠鋒利的眉眼變得支配感更強了一個度。
翟潛被帶著仿佛真成了塗靖年,即使他修為更高,但在一個隨時可能爆發的瘋子面前,他不敢行差踏錯一步。
記過數遍的台詞在他的腦子裡,順著那人一句接一句的「逼問」下跟著就說了出來,從台詞的角度看沒什麼問題,但就算是不懂門道的人也看得出,此刻,翟潛眼底深處的恐懼是真實的,毫不摻假。
「很好。」應離冰涼的手指碰上翟潛的臉側,「既如此,那便預祝你我合作愉快。」
這兩句台詞是這段戲裡的最後兩句,但這動作就沒在劇本里了,翟潛在感受到涼意的瞬間就屏住了呼吸,直到那人說完話,他都沒敢鬆懈。
還是鄒導第一個反應過來喊了「卡」之後,翟潛才鬆了口氣,恍惚著找到了現實。
然而對上那人的目光,他依舊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甚至閉上了眼睛,應離輕笑一聲,到底是散去了刻意營造的氣場,放過了翟潛。
於是,翟潛頓覺身上一松,周圍的空氣都開始流通了。
看著這一幕,鄒導無聲的張了張嘴,到底是說到,「顧衍,翟潛,你們倆過來下。」
本想離應離幾米遠的翟潛聽到鄒導這話,他在原地停了幾秒,最後還是跟在應離後面走了過去。
「剛才那場戲……」鄒導緩慢的開口,他看過兩個人,道,「剛才那場還是有些極端了,咱們補拍幾場不那麼外放的啊。」
其實那場戲並不算外放,真正的外放過度是很出戲很用力讓觀眾一下就覺出不對的那種,這只是鄒導委婉的表達而已,何況這場戲也不一定用不到,他們導演組後面再看的時候會仔細商討的。
他安撫的拍了拍翟潛,「去吧,回到原位上重過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