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楠走在山路上,天很暗,他走路的姿勢有些怪異,僵硬的像只殭屍,他睜著眼睛,表情帶著很自然的微笑,他抬頭看著月亮,只看見一抹明黃色的光,慢慢的他的視野有些模糊,他還是在向前走著,機械的向前走著,他的腦子已經燒成了一坨漿糊,他什麼都記不得了,可他不能停下,一停下,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
他不知道他走了多久,他腳上磨了一層厚厚的血繭,他想著那應該是很疼的,可他已經感覺不到了,他還是再不停的往前走著,直到看見了一個亮堂堂的出口,然後他倒下了,不是他不想走,是真的,真的,筋疲力竭了。
鎮門口倒著個少年,他微微的蜷縮在路邊上,他是昏迷著的,可他臉上卻帶著奇異的笑……
喬家的小少爺丟了,喬家的少奶奶瘋了,這在京都里是件能不提的事,喬家不允許任何人再提起這件事,特別是在喬家的少奶奶,慕婉的面前。
可是這件事慢慢又能提了,京都里的上層人士們都知道,喬家的小少爺,喬楠被找回來了。
所以現在整個京都是歡騰的,在六月二十八日,也就是喬家小少爺生日的那天,喬家在皇騰酒店擺上了流水席,一點都沒顧忌的大請京中權貴,這是在給喬家小少爺撐腰,也是給京中紈絝子弟打個招呼,讓他們有所顧忌,長點眼色。
因為聽說,喬家剛找回來的小祖宗,是個連筷子都不會用的傻子,像是個封閉在深山的野人,說話的聲音都帶著一股子土味兒。
但是這沒人敢提,喬家經商,慕家從政,兩家結合是強強聯手,是京中無人敢惹的巨無霸。
「南南,媽媽給你做了小蛋糕,你小時候最喜歡吃這個了,你看喜不喜歡……」慕婉端著個小碟子,精緻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她站在門口敲了敲門,得到應允後才進去。
「喜歡,謝謝媽咪。」喬楠正盤坐在床上,他先是對著進來的慕婉眨了眨眼睛,看清了她手上端著的草莓布丁,才一下子竄了起來,對著慕婉親了一下,「哇,謝謝媽咪,我超愛你。」
「你真會說話。」慕婉很高興,她真的很高興,她眼睛裡帶上了濕熱,她克制的摸了摸喬楠的頭髮,「南南,剛剛在幹什麼?」
「我在玩遊戲。」喬楠把唇邊的奶油舔掉,他已經把小蛋糕吃光了,可他還是有些不滿足,他就湊到了慕婉身邊,「媽咪,再給我吃一塊唄。」
「不行。」慕婉很溫柔,拒絕的很堅定,「南南,你剛看過牙醫,現在不能在吃那麼多甜品了。」
「好吧,那媽咪我們一起玩吧。」喬楠無耐的聳了聳肩膀,把屁股往旁邊挪了挪,給慕婉讓出了點位置,語氣裡帶著點小興奮,「我剛發現的遊戲,很好玩的,還可以兩個人一起玩呢。」
他很快忘了剛剛要多吃一塊小蛋糕的請求,此時正像個真正的孩子那樣,給媽媽分享他喜歡的東西。
事實上,他現在的心智也就只有五六歲,這還是他在家已經修養了一年的情況下,喬家人剛找到他的時候,他的心智跟他走丟時候一模一樣,只有兩三歲。
他那時候一身泥濘,滿身傷疤,眼睛卻是澄澈的像個幼兒。
「那媽咪就陪著南南一塊玩。」慕婉的眼睛有些濕潤,可她的唇角卻是彎彎的,「南南可不要嫌棄媽咪太笨哦。」
「當然不會。」喬楠不高興的嘟起了嘴巴,他的臉頰已經長出來了些肉,雖然他的皮膚還是蠟黃蠟黃的,可是看起來有些軟乎乎的,在慕婉看來,那是相當的可愛,「媽咪,你怎麼能這樣想我。」
「那是媽咪的不對了。」慕婉伸出只胳膊虛虛的環住了喬楠,「南南是最棒的孩子了,對不對?」
「我當然是最棒的。」喬南繃著臉語氣還是臭臭的,可是他又用眼角偷瞄著慕婉,看她眼睛有些濕潤,馬上又很大氣的拍拍慕婉的肩膀,「媽咪,你這麼喜歡哭,真的不知道像誰?我們老喬家可沒你這樣的,好了,我真的不生氣,你快別哭了。」
可這次慕婉沒忍住,她抱著喬楠瘦弱的背,「對不起南南,都是媽媽的錯,真的對不起……」
這就是她的南南,從小就那麼懂事,從來都不讓她費心,要不是她把她的南南弄丟了,她的南南也不會受這麼多苦。
她現在一閉上眼睛就是她的南南躺在泥里的樣子,有著一身的傷疤……
「沒關係的媽咪,都說了我不怪你了。」喬楠回抱住慕婉,語氣的安慰很是熟稔,看的出來做過很多次了,「媽咪,老是哭的話就不是乖寶寶了哦。」
「好了,媽咪不哭了,我們一起玩吧,」慕婉的眼神很是柔和,她的南南永遠是最棒的,誰說她的南南是傻子,明明她的南南很聰明,學東西也很快。
另一邊,左拐角的書房裡。
喬顧坐在書房裡,手裡摩挲著一隻鋼筆,「南南的狀況怎麼樣了?」
他對面坐著的是華國頂尖的精神科專家,喬楠的主治醫生,龔寧德。
「小少爺情況很好。」龔寧德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鏡,「至少恢復的很好,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例子,連續一天一夜的高燒,竟然只是刺激了神經突觸的重建和新生,這真是令人感覺不可思議,小少爺的心智正在以異於常人的速度發展和恢復,相信再有兩年他就會恢復正常了。」
「那很好。」喬顧冷凝的神色放輕鬆了些,他揉了揉太陽穴,鬆了松領帶,「那我夫人呢?」
龔寧德笑的和善,他的頭髮花白,看起來是退休的年紀了,可他還是正為喬家工作著,「夫人半夜有沒有在起床去看小少爺?」
「會,不過現在次數減少了,大概凌晨兩點和四點左右會起一次。」喬顧把手裡的鋼筆放下,要不是南南有些強烈的領地意識,並且不允許任何人陪著他睡,恐怕婉婉是不會讓他一個睡的。
即使她知道喬家有很多保鏢,也不會有人有那麼大的膽子偷她的南南,然而她就是不放心,每隔兩個小時就必須去看一次南南,不然她就會沒由來的恐慌。
可這已經比剛開始好多了,在喬楠剛找回來的那段時間裡,她拿了根繩子把自己和喬楠綁到一起,上廁所都要帶著喬楠。
「夫人這樣的情況已經很好了。」龔寧德是被喬老太爺供著長大和學醫的,龔寧德是個傳統和固執的人,「少爺就不用擔心了。」
「龔伯你不用這樣的。」喬顧和龔寧德不是很熟,至少在慕婉出事之前,他還不知道龔寧德和他家裡還有著這一層關係,可是龔寧德對著他的稱呼讓他有些頭疼,「叫我喬顧就行。」
「這樣當然不行。」龔寧德正了正神色,「這是對主家的不敬。」,他父親從小教導他不能忘本,更不能忘記喬家對他的恩情。
「哪還有什麼主家?」喬顧喝了口茶,放鬆的靠在了背椅上,向來嚴肅的他這時候竟然開起了玩笑,「現在不是都只有鬥地主了麼?」
看來他是真的放鬆了,至少在公司那邊他不會有這麼大壓力了,他的兒子很快就正常了,看看那群老狐狸還有什麼話說。
「少爺說笑了。」龔寧德只是笑笑,他看著和善,在這方面卻是異常的固執。
不過他在人前都是稱呼他為喬先生的,不然他們喬家又得挨上不少罵。
龔寧德是傳統的醫者,有著一顆懸壺濟世的仁心,在醫學界也是個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他的口碑一直很好,在普通民眾中有著很高的名望。
「龔伯你真是太客氣了。」喬顧的聲音向來是冷的,這時候竟帶上了些對待家人的溫和,他是真的感謝龔寧德。
…………
「春花,媽送你去大王村的學校吧。」王紅英心疼的給寧春花的胳膊上的一大片帶著紅血絲的淤青上擦著藥,可是想到她幹了什麼,就又沒忍住用大了力氣,「你個死妮子,管那個傻子幹嘛!」
說到這兒,王紅英就忍不住來氣,一個外來的傻子,平常帶家裡吃個飯也就行了,沒想到她閨女還敢帶著那個傻子跑,還把村長他大孫子腦袋砸了個大窟窿,要不是沒出什麼大事兒,她們母女倆能落得個好!
「嘶,媽,輕點……」寧春花疼的齜牙咧嘴的,王紅英那一按,她差點沒疼的跳起來。
「還知道疼呢,咋不疼死你,又跟村子裡的臭小子們打架了啊。」王紅英嘴裡還罵著,手上卻是輕了很多,為了寧春花她咬著牙自己過都沒敢改嫁,能不心疼她?
「等明兒我就帶著你去大王村,你給我爭點氣,好好學。」王紅英可也聽說了那個少年宮了,她聽說陳金花她大孫女就是擱那上的,一分錢都沒掏,而且陳金花她大孫女學習可是頂頂的好,學校不僅沒收錢還有補貼。
話說陳金花這一大家子也是真飛出去了,一去都□□年了,都沒回來過。就算是過年也都是村裡面的親戚去鎮裡看她們一家子,一回來都帶著頂頂的好東西,村里見都沒見過,可把村里人稀罕死了。
她沒指望她閨女能跟人家一樣,能讓學校倒貼,能上那個少年宮就行了。
可是他們村里這麼些年,也沒考上一個,她是覺得有些懸,可是哪家父母不想自家孩子飛上去,王紅英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奢望的。
「行,好了,媽,你輕點……」寧春花覺得這藥擦上去火辣辣的疼,可是她媽拽著她的胳膊拽的緊緊的,想跑她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