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陳金花剛把門推開,就看見了一邊窩著的小傻子,他凍的厲害,身子不停地抖,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他好像感覺到了什麼,迷迷糊糊的動了兩下……
陳金花站在門口,嘆了口氣,喊了聲,「娃子,進來吧。」,她這兩年竟是越發的心軟,可能是日子好過了點……
小傻子晃悠了兩下,才站了起來,見陳金花側著身子讓他過去,也沒吭聲,低著頭就走進去了。
陳金花也真是覺得造孽,可這拐回來的娃是萬萬不能送回去的,誰知道哪家媳婦兒有個啥子毛病,這可是養老送終的大事兒。
這時候天還沒亮,雞也就叫了兩次,一家子也只有陳金花起了。
小傻子還是坐在昨天晚上的小板凳上,坐姿跟白蓮很像,兩隻手乖乖的放到了膝蓋上,背也挺得直直的,能看的出來,他的模仿能力極強。
陳金花倒了晚熱水,又擱了點紅糖,用筷子攪了攪了,才遞給小傻子,「你慢點喝,有點燙……」
喬楠沒接,他睜著眼睛直直的看著陳金花,目光里透著兩份疑惑,他抿著唇,拍了拍旁邊的小板凳……
「你說乖寶啊……」陳金花直接把碗塞進小傻子手裡了,「乖寶還在睡,喝完回你家去。」
喬楠捧著手裡的碗,茫然的看著陳金花,陳金花卻沒在理他,她要廚房煮飯了。
好一會兒,喬楠才明白過來,喝完就要離開這,就見不到她了,不喝完就可以坐在這兒繼續等了……
飯做好了,天也蒙蒙亮了,寧亮披著大褂子從裡屋出來的時候,沒留神就直接去了院子了,洗了把臉,才看見屋裡還坐著個人,小髒孩兒捧著個碗,喝水的時候跟狗崽子一樣,是慢慢舔的,「你這娃子直接喝了不久成了,擱著磨蹭啥呢?」
寧亮雖然是個悶嘴葫蘆可是幹活也是利索著呢,他也是不待見著慢性子的人。
喬楠抬頭看了看寧亮,又低頭繼續喝了,沒喝完,他就可以不走。
「行了,你管他弄啥嘞,我把飯燜鍋里的,你的那份已經盛出來了,別再把乖寶鬧醒了……」陳金花從廚房裡鑽了出來,手裡面還拿著個毛巾擦著手,「你先去吃吧,還得上地呢,你先過去,等乖寶吃完飯,我就過去……」
陳金花說話就跟放炮一樣,一說就是一嘟嚕,她又瞅見那小傻子喝了半天還沒喝過小半碗,差點沒氣笑了,「你是真傻還是能呢,要是一直這麼機靈,李大柱不至於不管你……」
「……」喬楠聽了半天,才從嘴巴里吐出了個,「哦。」
陳金花一下子就噎住了,在邊上的寧亮又幽幽的來了句,「你管他弄啥咧,這娃子看著呆的不得了。」
「吃你的飯去吧。」陳金花摸上寧亮的胳膊就掐了一下,寧亮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步,然後轉身去了廚房,等到了廚房,才呲牙咧嘴的揉了揉了被陳金花掐的地方。
這一折騰,天也就大亮了,陳金花就想著把她的乖寶叫醒,等乖寶吃過飯,她也就該上地了,她的乖寶該上學了,也得適應適應自己一個人咋過,中午吃飯就讓她去她大媽家吃去……
陳金花自覺安排的挺好的,還沒走到白蓮那屋呢,就看見白蓮揉著眼睛,出來了,她連忙趕上去,就是好一頓夸,「我們乖寶就是勤快,你看都不用我喊就起來了……」
「奶。」白蓮終於能看清東西了,她就放下了揉眼睛的手,跟著陳金花去洗臉了。
「等會兒,你會有個驚喜。」經過昨天晚上的事兒,009認定白蓮就是個辣雞,它決定讓白蓮知道它到底有多麼冷酷無情,讓她不好好珍惜從前的它。
「什麼驚喜?」白蓮把熱毛巾敷臉上了,滿足的彎了彎了唇,超舒服。
「你會看見你的小可愛。」009還不知道自家宿主什麼德行嗎,就算是她在夸男主可愛,現在的男主又髒又臭,宿主會想很他來個近距離接觸嗎,完全不可能。
「……」白蓮把毛巾擰好掛到繩子上,嘆了口氣,「你還是太年輕,我怎麼會嫌棄他。」,她現在可待見男主了呢,因為她該去上學了,以後見面的機會就很少了,再說,她也不會住大通鋪吃大鍋飯,這會令她絕望的。
所以她的目標直接就是少年宮啊,所以只有過年才會回來,在和小可愛見面的時間就很少了。
喬楠看見白蓮的時候眼睛亮了亮,張了張嘴唇,又閉上,等白蓮走到他身邊的時候,才憋出來了兩個字,「乖寶……」
「……」白蓮臉上的笑僵了僵,不過很快又恢復,她摸了摸坐在小板凳上的小傻子的頭,「你剛才說什麼,你在說一遍……」
小傻子的感覺很敏銳,可他很喜歡這個稱呼,不想改,他就把手裡一直捧著的碗舉到白蓮唇邊,「甜的,給你喝……」
他什麼都沒有,可他願意把他認為最好的給她,很單純,很單蠢。
「我不喝。」白蓮拒絕的非常生硬,她想養只乖乖的小奶狗,現在小奶狗想反過來養她,好氣哦。
小傻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白蓮,小心翼翼的又重複了一句,「甜的,給你喝……」,明明很好喝,她為什麼不喜歡……
「我不想喝,我不喜歡,你聽懂聽不懂啊?」白蓮掐了掐小傻子的臉,然後又弄了一手灰,「……」,更氣了。
小傻子這次聽懂了,他眼裡立馬溢滿了水氣,他低頭的看見了白蓮本來乾乾淨淨的手染上了一層黑……
小傻子站了起來,把碗放在了一遍的桌子上,默默的走了出去,碗裡面還有大半碗橙紅色的紅糖水,紅糖水已經涼了。
白蓮又出去把手洗了一下,素來帶笑的的臉上一片冷凝,連著眼底都結了一層冰。
009沒見過這樣的宿主,它默默地哽了一下,慫了。
「他這是受傷了?」明明是疑問的語氣,在009聽起來卻是分外肯定。
「還真是小可憐哦。」白蓮的語氣更冷了,明明這次她是真的想,想試試能不能得到她一直渴望卻又得不到的。
算計了這麼久,她也會累,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呢,可能是這個世界太輕鬆了,輕鬆到讓她差點忘了,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自私任性,自我膨脹,嬌縱貪婪,簡直一無是處,她永遠都是可以理解,不能原諒。
白蓮閉上了眼,在睜開,唇角又是彎彎的,連著眼角都透著笑意,最為討喜的模樣。
「乖寶,吃飯了。」陳金花把碗筷擺好,喊了聲。
「來了。」白蓮小跑的進了屋,對著陳金花甜甜的笑了下。
「我們家乖寶就是好看。」白蓮的長相是陳金花見過最討喜的,整個村子誰不夸一句她的乖寶長的好,都是見了一面就能記住了。
「奶奶也好看。」白蓮說話向來是不眨眼的,而且聽起來尤為真誠。
「真是會哄人來心。」陳金花可算是笑的開懷,她覺得這一天她都該是舒暢的。
…………
喬楠走出門,拐了個彎兒,縮在了一垛柴火堆里,他蹲下,抱住了腦袋。
這時候路上還沒多少人,安靜的很,家家戶戶都生起了炊煙,正是吃飯的時候。
這是他常來的地方,他不想回家,回去就是一頓打,他好像是叫那個人媽,可是她不喜歡他,每次看見他,目光里都透著恨意,他覺得她是想打死他,可是他不知道,她為什麼還要讓他活著……
喬楠還記得一些模模糊糊的東西,他傻了後還記得的一些東西,那個女人叫他二狗,可他記得有個人叫他南南,那聲音他記不清了只是想起來就覺得溫暖……
他還記得會發光的黑色的盒子,裡面裝著很多東西……
可是那個女人不喜歡聽他說這些東西,他一說,女人就會罵他,說他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然後她就會哭著打他,她下手很重,現在想起來還會疼……
他有次被人圍著打,石頭砸在他身上很疼,可他不敢吭聲,他知道他越哭,那些人就越高興,打的越狠,他抱著頭,想著,他們打完就會走了,下次他一定在藏好點,然後他聽見不知道誰喊了一句,「白蓮來了……」
然後那些人都散開了,跑去了另一個地方,他沒敢去,就跑了,躲了起來,他遠遠的看見了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女孩兒,胖乎乎的,被一群人圍到中間……
可她好像一點都不怕,她還是好好的站在那裡,好像在跟那個經常欺負他的胖子說話……
那時候他就躲在一邊看著,像是處在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