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閱讀」兩人同時上前一步行禮,神情恭謹。
「嗯。」白蓮屏蔽掉了其他人探來的神識,唇角笑容溫暖,她看著兩個明顯長大的兩個徒弟,「我來接你們了。」
「我就知道師尊一定回來的。」伊意身上穿了件鵝黃色的廣袖流雲裙,袖邊繡著一朵朵淺粉色的雲紋,她上前一步拉住了白蓮的袖子,一雙明媚的杏眼寫滿了期許,「師尊有沒有想我?」
她在剛遇見師尊的時候就不知道她的修為,她還想著得了這番奇遇就能知道了,但是現在看來還是深不可測。
「你這丫頭。」白蓮伸手點了點她挺翹的鼻尖,她挺喜歡伊意這個孩子的,看她眼神清明應該是想通了很多事,「你懷裡的兩個生魂你還留著他們呢?」
伊意的手指不由得繃緊了一下,她笑著盯緊了白蓮的眼睛,聲音還帶著些撒嬌的意味,「師尊,你是想讓我放了他們嗎?」
不可能的,上輩子刻在神魂里的痛,她不可能放過那兩個賤人,就算是互相折磨,她也要吊著他們。
白蓮只是微笑的看著她,目光包容,過了好一會,直到伊意垂下了眸,她才說道,「意兒可以直接送他們走的。」
伊意把那兩個人關到凝魂瓶里,折磨著他們兩個人,可同時也是折磨她自己。
他們兩個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心魔,不殺死他們兩個,伊意不可能會飛升,甚至晉升為大乘期都很難。
但是伊意捨不得殺掉他們兩個,她恨,她恨的厲害,讓他們就這麼死了,太便宜他們了。
所以她寧願拿自己的修為吊著那兩個人的神魂,也不願意送他們兩個去死。
她不懂曾經在一起的師兄和師姐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在一起了那麼多年,從童稚的幼兒到青年的竹馬繞青梅,伊意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捨得!
她不可能去原諒,所以禁錮著他們,也囚禁了她自己。
「不可能的……」伊意低著頭,手指甲摳緊了手心裡,「不可能的放過他們。」,她父親哪裡對不起他們兩個了,他們倆竟然干出了這種事情,既然做了,就要一直一直受懲罰啊。
「意兒……」白蓮手裡凝了一團虛幻的金光,「你看這裡。」
伊意在抬頭的時候已經是一臉的淚,她的肩膀一直在抖,眼裡都凝著一層陰狠,嘴裡還在不住的囔囔,「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你看這裡。」白蓮很有耐心的重複了一遍,聲音充滿了蠱惑的味道,「你看這裡有人間萬象。」,她修的不是仙,她修的是神。
當她感覺到一絲信仰之力的時候,就感覺這樣做是對的,當萬千信仰匯聚到她身上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賭對了,現在她需要的是功德。
「什麼……」伊意怔怔的抬起了頭,看著那一團金光,只覺得眼睛刺痛的厲害,但是她還是捨不得閉上眼,失神的喊了聲,「父親。」
…………
她看見她父親笑著用刀子捅進了一個人肚子裡的,然後打開了那個人的儲物袋,拿出了一條繫著鈴鐺的紅繩,得意的笑了笑。
但是那個人還沒死,他伸出染血的手指拉著他父親的衣擺,張著嘴巴,一副死也不瞑目的樣子。
在她面前向來仁慈可親的父親,只是冷哼了一聲,手裡面掐了火決打到了那人身上,沒一會那個人就只剩下了捧灰。
伊意下意識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鈴鐺,這是個啞鈴,不會響,用靈力催動的時候卻是能把人的耳膜都震破,這是個下品靈器……
修仙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她也不是個聖母,可那人是她的二伯父,伊意覺得自己手腕都要燒起來了,這條紅繩上還有這她二伯父的血。
她還記得,她的二伯父還曾經摸著她的腦袋誇她,「意兒真乖……」
…………
伊意像是被人抽去了精氣神,她雙腿一軟整個人都癱下去了,她垂著腦袋,雙手撐在地上,頭髮遮住了臉,「師尊,你會這樣對我嗎?」,她腦子亂糟糟的,父親和二伯父的臉在她腦子裡交替出現……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可是還是十分固執的又重複了一遍,「師尊,你也會這樣對我嗎?」,她抬起了頭,瞳孔一瞬間黑到了極致,要是有人看過去,一定會以為自己被捲入了無邊的深淵,「你會嗎?」
「不會。」白蓮回答的很認真,琥珀色的眸子有著星星點點的光,溫柔到了極點,「我永遠都不會。」,如果可以,她願意讓她身處光明之中,心裡的信仰之光永不滅。
伊意只是垂下了頭,粉色的唇抿的緊緊的,一言不發。
裘源站在一邊,神色淡淡的,可是氣息有些沉重,他不是關心伊意,他只是在想自己的師尊,修為到底到什麼程度了,他怎麼還是摸不到一點邊。
他越想,眸色就越發的深沉,手掌心裏面一個淺棕色的圖騰隱隱的散發著紅光,他得了迷羅大境,才從最後的空間暴亂里逃出來。
所以,伊意是怎麼出來的?
「對不起……」過了好一會兒,伊意才出了聲,「師尊。」
伊意在地上鄭重的磕了三個頭,最後一次行禮的時候頭磕在地上,很久都沒抬起來,而她的身影在空氣里慢慢虛化。
伊意離開了。
「師尊,我們去哪兒?」裘源已經長開了,原來那雙只可以稱為漂亮的狐狸眼,已經有了兩分妖魅,眼尾上翹暈著一點微紅,但他唇角的笑很是溫潤,一身青衣,顯得公子如玉。
「源兒還想跟著我?」白蓮看向了他的大徒弟,目光澄澈,卻也很直白的表達出了她的意願,她不想他跟著,「你已經長大了。」
「我不能跟著師尊嗎?」裘源面上還帶著與之前無二的笑,但是只有他知道,他差點壓不住心裡的陰暗。
都會拋棄他,都不想要他,他的娘親是這樣,他的師尊也是這樣。
明明都說過,會一直在的啊。
「你總要自己一個人的。」白蓮看著自己周圍泛起了一陣詭異的紅光,以她為中心的方圓百里都有著如蛛網的脈絡。
裘源的眼睛裡有一絲不正常的紅,他上前走了一步,右手上繞著密密麻麻的紅線,涌動的如血般的色澤,「師尊,你不要我了嗎?」
「不是不要你。」白蓮的語氣依然很溫柔,「只是,你總會一個人的……」,裘源心裡的執念就是這個了,不把矛盾激出來就永遠不能解決問題,「但是你要回頭看看的話,我們還是一直在的啊。」
她說著,身上迸發了一層璀璨的金光,這些金光一點一點蠶食著那些紅線,「源兒,你的娘親也在一直陪著你,只是在你能看見她之前她就消散了。」
裘源忽然怔住了,瞳孔里的紅絲慢慢的消退,「什麼意思?」,他的娘親知道他那個所謂的爹一直在給她下藥,但是她的娘親還是義無反顧的喝了下去,他摔過一次她的藥碗,她打了他一巴掌,赤紅著眼,尖叫的讓他滾。
但是她平常不是這個樣子的,她會抱著他說永遠都不會離開他,可是每次她這樣說之後就會喝下那碗毒藥。
然後她就死了,留他一個人在那裡。
「你的娘親死後一直陪著你。」白蓮看著一臉迷茫的裘源,「你的娘親死後變成鬼魂一直守著你,頭七過了也不願意離開,直到靈魂消散。」
「……」裘源踉蹌了一下,他往前跌了兩步,「真的?」,他說著,又否定了白蓮的話,連著眼神都變得陰鷙,「你騙我,不可能,不可能……」
「我不會騙人的。」白蓮說著指尖彈出了一道金光,射入了裘源的眉心,打出了一個黑影,「你既然只留了一道神識,就不該再妄圖占了其他人的身體。」
那黑影在地上不住的扭曲,冒出了一點點的黑煙,最後沒留一點痕跡。
這道黑影是迷羅大境的主人留下的一道神識,他不甘心身死道消,他就存下了一道神識,只要找到傳說中的天命之子,他就可以重生。
只是天命之子的舍有豈是那麼容易奪的。
那道黑影消失後,裘源就一下之昏了過去。
「宿主,你怎麼把男主弄昏了啊。」周小九膽戰心驚的看著這一切,它覺得自己宿主真的厲害了,「還有,你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
「猜的。」白蓮一本正經的回答道,「我的運氣比較好。」
裘源的很好猜,他的經歷很簡單,只有一個小小的裘府,他不可能因為他的那個爹才有心結,還如此的沒有安全感,所以只可能是他的娘親,她找過裘源她娘的轉世,但是沒找到。
沒有人會去刻意毀一個凡人的靈魂,所以只能有一個解釋……
至於伊意,她不管是哪輩子都帶著那兩個人的神魂,她寧願犧牲自己的修為,也沒讓那兩個人的神魂消散,雖然只是為了折磨,但是這也說明了一個問題。
她困住的不只有那兩人,還有她自己。
「騙子,你的運氣才不好。」周小九不用腦子想就知道白蓮在忽悠它,「你可別忽悠我,我聰明著呢。」
「嗯。」白蓮開始往寒越峰趕,「你聰明著呢。」,只剩下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