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老崔家的氣氛詭異地和諧,沒有了以往那種崔老太對著李鶯鶯的惡毒罵語,崔家三兄妹都有些不適應,那崔明昊和崔明宇時不時地抬頭看一眼攸安,卻什麼話也都不敢說。
倒是那最小的,剛剛兩歲的崔敏敏可能是覺得沒有了那些惡毒的罵語,臉上忐忑害怕的表情都不見了,甚至,抬起頭,衝著攸安甜甜地笑了一笑。
那笑容純淨乾淨,和周遭的氣氛格格不入。
特別是那一雙乾淨得像一汪泉水的眸子,更是看呆了攸安:她竟不知道,在老崔家這滿是骯髒算計的地方,竟然還存在這麼美好的事物。
不過,愣神只是片刻。
回過神之後,吃飽飯的攸安起身,朝著自己在老崔家的住處走了進去。
她沒注意到,昏黃燈泡下,崔老太的嘴角露出了詭異的笑容,滿是溝壑的臉上,一雙眼睛陰測測地盯著攸安走進的那間屋子。
而旁邊,崔鵬程看到自己老媽的表情,像是覺得很正常那般,什麼也沒說,繼續低頭乾飯。
院子裡的動靜安靜起來,天空懸著的那輪明月太過明亮,反倒襯得周圍的天空如墨般深沉。
躺在床上,攸安手裡抓著一把硃砂,還有自己從老崔家廚房裡偷到的糯米,忐忑不安地躺在床上,等著那個未知的黑影到來。
剛才,進房間的時候,她就察覺到,房間裡又多了一些東西。
但是,這一次,攸安並沒有把那些東西挖出來,反倒是裝作不知道那般躺了上去。
這一次,她要變被動為主動,她倒是要看看,那黑影是什麼來頭。
北風呼呼吹著院中的那顆老槐樹,發出像女人低聲哭泣一般的哀鳴聲。
聽到動靜,攸安轉過頭,只瞧見那月光下,老槐樹身上的樹冠張牙舞爪起來,看起來甚是瘮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攸安總覺那老槐樹有自己的生命力,此刻,就像一個幽怨的婦人,冷冷地穿過玻璃窗,看著裡面床上的攸安。
在這愣神的片刻,一道黑影從窗前的泥土裡鑽了出來,像昨晚上那般,裊裊繞繞,攀上了窗沿,穿過那絲微微打開的窗戶,像流水一般往攸安的屋子裡擠。
這一次,攸安雖然害怕,但是,不像昨晚那樣驚慌失措,只是攥著糯米的手微微有些出汗,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那正往裡爬的黑影,瞧見黑影差不多爬完了,立馬跑到了窗前,一把將窗簾給拉上。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明明自己的面前站著一個陰森恐怖的黑影,但是,窗簾拉上的那一瞬間,攸安感覺到屋子裡的涼意褪去了不少。
站在屋中的黑影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尋找的對象不在床上,有些茫然地轉了幾圈,最後,確定攸安的方向之後,伸出乾枯的兩手,朝著攸安掐了過來。
這一次,攸安沒有退縮,一邊安撫著砰砰直跳的小心房,一邊將手裡的糯米灑向了那黑影。
頓時,昏暗中,攸安聽到一聲「嘶」的聲音,模糊可見黑影過來的速度變慢了。
趁著黑影速度放慢的這幾瞬,攸安在心裡嘀咕著:自己是撒那大嫂子小叔子一家的墳頭土,還是撒崔鵬程前妻周招娣的墳頭土?
思想掙扎間,攸安覺得,那崔老太再厲害,也不能使喚得動幾十年前那同村人的鬼魂。
瞬間,立馬將周招娣的墳頭土灑出。
又是「嘶嘶」幾聲傳來,適應了黑暗的攸安注意到那黑影身上的濃墨色漸尖褪去,慢慢地,一個頭髮枯黃,身材幹癟,臉色蠟黃的女人出現在了攸安的面前。
「周招娣?」
看著面前像是餓飯年代人的女人,攸安試探性地喊了一小聲。
可能是剛剛蛻換成人形,這周招娣聽到自己的名字臉上還有些茫然,等了片刻之後,眼眶則是變得紅潤,看著面前的攸安,一臉激動地說道:「你就是崔鵬程後來娶的媳婦兒吧?」
「嗯!」
攸安點了點頭,一連耐心地看著周招娣,心裡忍不住有些好奇,這女人會給自己說些什麼。
「你不是已經死了快兩年,怎麼還沒去投胎?」
看著面前的周招娣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流淚,攸安覺得有些奇怪,便主動說起了話。
誰知,自己這話剛說出口,面前的女人就情緒激動,渾身頓時遍布凜冽寒冷的氣勢,呼呼的陰風更是圍繞著周招娣全身,嚇得那攸安急忙把墳頭土硃砂糯米這些能用上的東西,全都抓到了手裡。
就在攸安一臉防備地盯著面前的女人良久,那周招娣總算是張開了口,聲音就像是砂紙磨擦過喉嚨一般,沙啞陰森:「不是我不想走,是崔老太不讓我走!」
「啊?」
饒是心裡早就清楚崔老太可以驅用魂魄,但是,現在,驀然從周招娣的口中聽到,攸安還是有些吃驚。
接下來,那周招娣細細給攸安說了起來:
原來,當初的周招娣根本就不是難產之後身體虛弱而死,而是早就被那崔老太下了詛咒,只等著周招娣肚中的孩子出生之後,便慢慢折磨死周招娣,周招娣死得越慘,對老崔家越好。
在周招娣死了之後,屍體雖然被埋到了崔家村埋人的地方,但是,靈魂,卻被崔老太用咒給禁錮在了院中的那顆大槐樹下,日日夜夜,用周招娣輪胎轉世可能得到的氣運和現存的魂力,來滋補著老崔家的氣運。
被禁錮在院中的周招娣一開始頭腦是清晰的,能夠看見聽見老崔家的一舉一動。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的魂力越來越弱,這周招娣的大腦漸漸變得混沌,失去了自己的意識,徹底淪為崔老太的工具,只要崔老太對其用符咒,她就不得不聽崔老太的安排,去辦事。
之前,在周招娣頭腦還清晰的時候,崔老太嫌棄周招娣一人的魂力對老崔家氣運的滋補不夠,想要把周招娣留下來的崔敏敏也給一起獻祭給院中的那顆老槐樹。
但是,一向聽話的崔鵬程第一次抗拒了老母的建議,反倒是提議再娶一個兒媳婦進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