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南宮奕沒在蘭霜這裡待多久,可能是因為心裡有鬼,也可能是別的原因,走的時候他還有些恍惚。
蘭霜也沒放在心上,午膳的時候南宮奕就派蘇明帶人來給蘭霜挑。
蘇明有意無意地提起有個孩子不錯,蘭霜便知道這是南宮奕的意思。
她打量了那人幾眼,是個笑眼的白淨小太監,長得清秀,瞧著機靈。
蘭霜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奴才鐘鳴,給貴妃娘娘請安。」
「是個好名字,長得也喜人,那就留下你吧。」
鐘鳴看向蘇明,蘇明笑著用拂塵不輕不重的拍他一下,「你這傻子,高興得不會說話了?還不趕緊謝恩?」
鐘鳴這才跪下高聲道:「謝貴妃娘娘!」
蘇明又把人叫去一邊交代了幾句,這才離開。
他一走,蘭霜就把鐘鳴叫了過去,屏退了其他人。
她坐在榻上,手裡拿著一柄團扇,笑著問:「是誰讓你來的?」
「娘娘好眼力。」
言罷,鐘鳴從自己的懷裡摸出一張紙,雙手呈上。
蘭霜接過來一看,是江露生的字跡。
一共四個字:鐘鳴,可用。
如此她就放下心來,點點頭:「既是國師讓你來的,你該知道如何做?」
鐘鳴跪下來恭敬道:「國師說了,日後奴才跟了娘娘,就是娘娘的人,也只有娘娘一個主子,凡事聽娘娘吩咐便是,如有異心,不得好死。」
「倒也不必這麼狠,起來吧。」
蘭霜用團扇在他手下抬了一下,鐘鳴謝恩起身。
「眼下我確實有件事需要你去辦,你且附耳過來。」
「是。」鐘鳴俯身湊近,蘭霜耳語幾句,「……明白了?」
「奴才明白。」
「好,那下去吧。」
之前散落一地的棋子和棋盤都已經被宮人撿起來妥善放好,蘭霜拈起一顆棋子在指尖把玩,「現在,輪到我反擊了。」
……
之後連著幾天,南宮奕都照常來看著蘭霜喝藥,蘭霜表面也沒露出半點破綻,兩人演著恩愛戲碼,除了彼此,全後宮的人都信了。
過了十來日,宮外忽然傳來消息,鎮國公夫婦回來了。
前段時間鎮國公帶著妻子回了一趟祖地,祠堂不知怎的塌了一面牆,事關重大,須得他們親自回去看看,後來又牽扯出族中的一些瑣事,兩人待的時間就長了些。
今兒才回都城就聽說了蘭霜落水的消息,鎮國公著急,又不能隨便進後宮,就讓鎮國公夫人去。
南宮奕知道了大手一揮放鎮國公夫人去見蘭霜。
蘭霜連忙收拾了一番,站在宮門口候著。
鎮國公夫人一進宮門看見她,就先紅了眼眶,嘴唇動了動,下意識想叫她的小名,但想起這是在宮中,她又憋了回去,快步上前又倏然停下,對著蘭霜行禮,「臣妾見過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安?」
血脈聯繫向來神奇,之前只在原主的記憶中見過這位娘親,可如今見了真人,她竟然半點都沒覺得生分。
甚至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切,她握住鎮國公夫人的手把她扶起來,「夫人快快請起。」
四目相對,有太多話想說了。
蘭霜用力握了握夫人的手,拉著她往殿內走,知書和知禮端茶倒水,擺上點心果盤。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本宮有些體己話要和夫人說。」
「是。」
宮人退下,鐘鳴和知書兩人守在門口,鎮國公夫人便再沒了顧忌。
她握住蘭霜的手一把將人抱進了懷裡,「我的女兒啊,怎麼一段時間不見就瘦成這樣了?啊?是不是在宮裡過的不好?他們給你氣受了?還有,好好走路怎麼會落水呢?你和娘說,娘和你爹為你做主。」
蘭霜心裡一動,即使她不怕南宮奕,即使她有江露生,但母親依然是不可替代的角色。
「我沒事娘,你別擔心,暫時沒人敢給我氣受,畢竟陛下正寵愛著我。」
鎮國公夫人一頓,握住她的肩膀拉開距離,認真地看著她,「陛下他對你是真心的嗎?」
蘭霜沉默了一下,隨即移開視線,「是不是真心的重要嗎?娘,在後宮裡生活,真心不值錢,帝王的寵愛才值錢。」
「是娘沒用。」鎮國公夫人想起蘭霜是怎麼入宮的,心裡就難受得厲害。
「不是你沒用,聖旨一下,為人臣子又如何能反抗呢?我只慶幸入宮的是我,而不是妹妹,她還小,性子又單純,怎麼能在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
鎮國公夫人聽了心裡越發難受,眼淚決堤一樣地流。
蘭霜拿著帕子給她擦眼淚,安撫了好一會兒才讓她平復了情緒。
「你還沒和娘說,是怎麼落水的呢?還有你的身子,在家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進了宮金尊玉貴地養著,反而大不如前?」
鎮國公夫人也是後宅里殺出來的,對那些陰私手段再敏感不過,何況她的女兒現在正得聖寵,不知道多少人恨她入骨。
「不瞞母親,女兒也有所懷疑,所以有件事想請母親幫女兒查查。」
「你說。」
蘭霜轉頭從一邊的盒子裡取出一個布包,打開之后里面是一堆藥渣,看起來是新鮮的,還帶著點水漬。
「這是?」鎮國公夫人心裡有所覺,手微微顫抖。
「這是女兒平日裡喝的調理身子的藥,每日一碗從不間斷,可女兒的身體卻沒有太大的氣色,母親回去讓人好好查查,可是這藥有問題?」
可是這藥,不是皇帝讓人開的嗎?
鎮國公夫人看著蘭霜,疑問都寫在眼睛裡。
蘭霜嘆息一聲,「防人之心不可無,母親,你小心不要讓旁人發現。」
鎮國公夫人心裡一沉,走出宮門的時候都沒緩過神來。
蘭霜的話猶在耳邊,她轉頭看了眼那朱䴉碧瓦,咬緊了牙關。
……
出宮之後她立刻回了鎮國公府,把蘭霜的話和鎮國公說了,鎮國公聽完驚疑不定,轉頭讓人喚來自己信得過的大夫,好好查驗了一番。
大夫是他早年救下來的江湖郎中,後來跟著他走南闖北,醫術不說比太醫院的人精湛,但一些旁門左道他比誰都精通。
他仔細檢查了所有的藥渣,列出一張方子,照著熬了,又品了品,當即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