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謀鳳台(39)

  言臻心念微動:「你這外家倒是個可靠的,過些日子就是新年,不如請些女眷入宮一敘。」

  夏侯澈問:「你想見她們?」

  言臻點頭:「外家既是你的後盾,就該好好拉攏,該加官進爵的,逢年過節該給賞賜的,面子裡子都不能少,只有給足了好處,他們往後才會盡心盡力為你辦事。」

  夏侯澈聞言,湊上來抱她的腰:「這些人情世故,還是你考慮得周全。」

  言臻笑了笑,又想起一件事:「對了,有件事要同你商量,貴太妃,也就是夏侯瑾的母妃,我想讓她留在永春宮,助我統理後宮。」

  夏侯澈一聽是夏侯瑾的母妃就下意識皺眉:「為何?你忙不過來嗎?」

  言臻知道他在介意什麼,揉了揉他的頭髮,動作像在安撫小狗:「你莫要胡思亂想,我將她留在永春宮是真的有用。先帝在世時,太妃娘娘掌管六宮多年,於此事上經驗豐富。

  我雖然長在後宮,卻鮮少接觸這些事,如今後宮人少,尚且輕鬆,往後你納了新人,後宮妃嬪多了……」

  「我不會納妾!」夏侯澈打斷她的話,臉色沉了下來,「後宮只你一個,不會有其他人。」

  言臻一怔。

  她緊盯著夏侯澈:「事關皇嗣……」

  她還沒說完,夏侯澈突然將她推開。

  「蕭令宜,你可真大方!」夏侯澈臉色難看極了,「上趕著給我納妾,我不想要你還不高興,你到底是被後宮那些死板的規矩教化成這樣,還是心裡壓根就沒有我,所以可以毫無芥蒂地跟別的女人共事一夫?」

  言臻:「……」

  夏侯澈沉著臉,丟下一句「那什麼貴太妃你想留便留下,至於納妾,你想都別想!」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言臻看著他拂袖而去的背影,那種迷茫的感覺又來了。

  她做過那麼多次任務,什麼樣的男人都見過。

  虛情假意,蛇蠍心腸,為了達到目的,什麼樣的謊話都能信口拈來。

  前一刻還溫情脈脈耳鬢廝磨的人,下一刻能親手將刀子捅進愛人的心臟。

  見得多了,她覺得所有男人都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不管外表是美是丑,底子是如出一轍的虛偽自私。

  唯獨夏侯澈,她好像看不透他。

  這個人毫無保留地信任她,對她袒露所有的野心和欲望,同時也把全部弱點和軟肋都暴露給她。

  而他這麼做的目的,竟然只是為了取悅她。

  就好像貓明知道肚皮是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因為飼主喜歡,它便翻過身,袒露肚皮任由她搓圓捏扁。

  夏侯澈不是個蠢人,可他確實在干一件讓言臻不可思議,並且無法理解的蠢事。

  因為太過愚蠢,蠢到甚至讓她生出警惕,覺得這是另一種另類的,從未見過的陷阱,意在攻心。

  紅玉端著一杯安神茶上來,放在桌上。

  言臻叫住她:「紅玉,你說,夏侯澈這是什麼意思?」

  紅玉平日裡話不多,看事情卻很透徹。

  紅玉不答反問:「主子是擔心陛下別有用心?」

  「嗯。」

  紅玉思忖良久,道:「奴婢覺得,不如試著信他一回,日久見人心,他若是心口不一,您再出手也不遲。」

  言臻往椅背上輕輕一靠,若有所思:「試著……信他一回?」

  夏侯澈夜裡沒回昭陽殿,宮人來稟報,說他宿在養心殿。

  𝑠𝑡𝑜55.𝑐𝑜𝑚

  第二日,言臻讓昭陽殿的小廚房做了幾樣小點心,並一碗蓮子粥,去了御書房。

  到了御書房,幾位大臣正在裡邊議事。

  言臻耐著性子等了半個時辰,直到朝臣離開,這才進去。

  她進門時夏侯澈明明看見了,偏要裝得目不斜視,拿著一本奏摺翻來翻去。

  言臻將食盒放在御案上,提醒道:「摺子拿反了。」

  夏侯澈立刻將摺子翻過來一看,沒拿反。

  意識到自己被言臻耍了,他惱羞成怒:「要你管!」

  言臻打開食盒,將裡面的蓮子粥取出來,溫聲道:「楊公公說,你還沒用早膳,這蓮子粥加了石蜜,你嘗嘗合不合胃口。」

  夏侯澈瞥了一眼,臉上的怒色稍減,拿喬道:「我今天不想吃甜的。」

  「那你嘗嘗這蟹殼黃,咸口的。」

  夏侯澈抬了抬下巴:「一大早吃這個,太膩。」

  「試試小桃酥?」

  「太淡。」

  「牛舌餅?」

  「齁得慌。」

  言臻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啪」的一聲,她一巴掌拍在御案上,驚得夏侯澈渾身一個激靈,手裡的摺子都掉了。

  「楊沛。」

  御前伺候的楊沛立刻躬身上前:「娘娘。」

  「把東西拿出去餵狗。」言臻冷冷地說,「人不吃,狗吃。」

  楊沛驚疑不定地看看言臻,又看看氣勢上完全敗下陣來的夏侯澈,猶豫了一下,還是膽戰心驚地去取食盒。

  但他手還沒碰到食盒,就被夏侯澈一個眼神瞪退了。

  夏侯澈將食盒攏到跟前,拿起一塊牛舌餅往嘴裡塞。

  言臻問:「不齁得慌了?」

  夏侯澈連忙搖頭,又端起蓮子粥,三兩口喝了個乾淨。

  言臻冷笑:「好好說話你不聽,非要我發火才消停。」

  夏侯澈悶頭啃桃酥,不敢回嘴。

  他把食盒裡所有東西都吃完了,蓋上食盒蓋子,覷著言臻道:「我吃完了。」

  他的惶恐全寫在臉上,言臻今天本就不是過來給他添堵的,於是緩和了語氣道:「還生氣嗎?」

  夏侯澈立刻搖頭:「不氣了。」

  說完他小心翼翼地問:「你呢?」

  言臻微微一笑,拿出哄小朋友的態度:「我本來就沒生氣。」

  夏侯澈明顯不信:「真的嗎?」

  「我要是生氣,為何還要一早過來給你送吃的?」

  夏侯澈一想,也是,他頓時鬆了口氣,試探性地去攬言臻的腰。

  他坐在龍椅上,言臻站著,把人攬到跟前,他把腦袋埋在她懷裡,小聲抱怨道:「可你剛才好兇。」

  言臻看著懷裡蹭來蹭去的腦袋:「你怕我?」

  「……有一點。」

  「為何?」

  「以前被你打壓慣了。」

  言臻忍不住笑了:「沒出息。」

  由著夏侯澈膩歪了一會兒,言臻提醒道:「時辰不早,我該回去了。」

  夏侯澈不肯鬆手:「不要,你留下來為我批摺子。」

  言臻掃了一眼四周:「在這兒?」

  夏侯澈點頭,給楊沛使了個眼色。

  楊沛瞭然,將御前伺候著的宮人全部趕出去,又帶上了御書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