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肅活捉了江昱和陳將軍,待到他帶人衝進養心殿時,便看到太子妃蕭令宜和貴妃娘娘相擁著立在一旁,兩人都是一臉懼色。
二皇子夏侯川人頭落地,身子卻還釘在殿中的柱子上。
夏侯澈則站在龍床前,怔怔地看著榻上的人。
劉肅心頭一跳,連忙上前:「澈兒,陛下他……」
夏侯澈動作僵硬地偏過頭,看了他一眼,眼眶通紅。
劉肅連呼吸都在顫抖,他緊走幾步到龍床前,看著垂在床沿上,早已涼透了的手,大拇指上還戴著玉扳指。
「陛下!!!」劉肅大慟,跪了下來,「臣救駕來遲,罪該萬死!!!」
夏侯澈垂下眼睛,掩住眼底的嘲諷之色,也跟著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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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時剛過,皇宮中傳出渾厚的鐘聲。
一下,兩下,三下……
三響即為喪鐘!
睡夢中被驚醒的大臣們心裡「咯噔」一下,連滾帶爬從被窩裡鑽出來,換上朝服就急匆匆往皇宮趕。
不出一個時辰,一群大臣擠在奉天殿外,看著宮中一反常態,在這個時間不斷來回穿梭的宮人,面面相覷。
奉天殿殿門緊閉,裡面燭火通明,劉肅一身銀甲,站在殿中看著上首的龍椅,目光深邃。
權勢是個好東西,古往今來,多少人為了爭這個位置頭破血流。
想起手底下的人從養心殿後面搜出賢妃的屍首和三皇子五皇子的頭顱,他閉了閉眼睛,深深地嘆了口氣。
麾下的將士進來稟報:「將軍,周丞相和幾位閣老來了。」
「請他們進來。」
丞相和幾位內閣大臣都是朝中重臣,劉肅把今晚宮中發生的事跟他們一說,幾人先是目瞪口呆,隨即痛哭流涕。
劉肅看著他們哭得傷心欲絕的樣子,心裡止不住地厭煩。
皇子想奪儲位,少不了拉攏朝中重臣,他就不信這幾人沒有站位,對今晚的事一無所知。
但官場是個巨大的人情世故,劉肅耐著性子等他們哭過一陣,商議起後續諸事該如何處理。
劉肅想過此事涉及到各方利益,會很棘手,但是一看幾位閣老在說到「國不可一日無君」「需儘快立新帝穩固朝堂」時,吵得面紅耳赤凶相畢露,他頓覺頭大如斗。
幾人吵了半天都沒吵出個所以然,眼看到了上朝時間,候在奉天殿外的朝臣躁動起來,周丞相提議此事上朝再議。
於是一行人烏泱泱地進了奉天殿,開始新一輪爭吵。
奉天殿內吵了大半天,對於立誰為新帝還沒商議出個章程來,各宮卻接二連三傳來噩耗。
「六皇子昨夜中毒身亡。」
「七皇子淹死在後花園魚池。」
「九皇子暴斃,死因不明。」
就連京中幾位王爺和其世子,都以各種離奇的理由在一夜之間橫死。
奉天殿一時間安靜到落針可聞。
許久,不知是誰嘆了一句:「二殿下為了奪位,當真是不擇手段啊。」
又有一人道:「眼下可如何是好?能繼位的皇子都不在了,難不成要過繼一位有皇家血統的孩子來繼承大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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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肅聽著這些話,眉心狠狠一跳,心頭浮起不詳的預感。
偏偏這時,有人道:「十一皇子不是還在嗎?」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劉肅身上,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劉肅頓時如坐針氈。
他知道這些人在想什麼,一夜之間,包括陛下和諸多皇子王爺世子在內的皇家人幾乎死絕了,只剩下一位十一皇子。
這位十一皇子在他手底下長大,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他還把人帶回京來了。
這怎麼看都像是他在幫夏侯澈有預謀地奪位。
劉肅臉上強作鎮定,找了個藉口走出奉天殿,叫住一個經過的太監:「十一皇子在哪兒?」
「在乾陽殿。」
乾陽殿是晉帝停靈的地方,他的屍首已經被轉移到這裡,劉肅走進去時,夏侯澈換了一身孝衣,跪在靈前燒紙。
從劉肅的角度看去,他的背影高大而挺拔。
劉肅像是才注意到一般,這孩子在他手下養了快六年,不知不覺,竟已長得這麼大了。
他想起六年前剛到軍營時追著他一口一個「師父」喊的夏侯澈,完全無法將那時候瘦弱怯懦的孩子和眼前的男人聯繫在一起。
他不想懷疑夏侯澈,可回想過去這些日子發生的種種,那些「巧合」的蛛絲馬跡,容不得他再裝聾作啞。
劉肅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走過去在夏侯澈旁邊跪下,撿起堆在旁邊的紙錢,一張一張往銅盆里放。
「澈兒。」劉肅按捺住心底的不安和躁動,故作冷靜道,「方才各宮傳來消息,你那幾位皇兄,包括宮外的王爺和幾位世子,一夜之間全部橫死。」
夏侯澈機械地重複著往銅盆里放紙錢的動作,面無表情道:「哦?是嗎。」
火苗舔舐著紙錢,眨眼間燃燒殆盡,劉肅摁住夏侯澈的手,制止他繼續往銅盆里投紙錢的動作,直勾勾盯著他:「澈兒,這件事,跟你有關嗎?」
夏侯澈眼底映著銅盆里跳躍的火光,好一會兒才扭頭看向劉肅,露出一個讓他無比陌生的笑容:「您覺得呢?」
劉肅手一抖,紙錢散了一地。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夏侯澈,震驚全寫在臉上:「你……果然是你……」
「噓!」夏侯澈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點聲——師父,您是在這麼多人眼皮子底下跟我一塊破開城門,衝進養心殿救駕的,若我被坐實暗殺兄長和各位皇叔,那您也難逃其咎,劉家上下兩百多口人,您也不想他們為我陪葬吧?」
劉肅胸口急促地起伏,眼睛慢慢爬上血絲:「你算計我!夏侯澈,你竟敢算計我!」
夏侯澈站起來,揮了揮手,一旁的楊沛立刻將乾陽殿內的宮人全部驅趕出去,關上殿門。
偌大的乾陽殿只剩下師徒兩人,和被安置在棺材內的晉帝屍首。
「這怎麼能叫算計呢?」夏侯澈笑了起來,「師父若肯助我登上帝位,我必然不會虧待您,往後您就是大晉的一等公爵,這可是能惠及後代的潑天富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