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謀鳳台(28)

  次日,言臻乘坐馬車,去了一趟京郊試驗田。

  馬車行到僻靜處,停了一瞬間。

  等車夫再次驅動馬兒,車廂里多了一個人,是戴著冪籬的容娘。

  「見過郡主。」

  「不必多禮。」言臻虛扶了容娘一把,低聲問,「可是父親有消息帶來?」

  容娘點頭:「將軍得知皇帝病重,已做好萬全準備,一半兵馬留守邊關,只要您一句話,他便會親率三十萬兵馬回京,助您一臂之力。」

  「不急。」言臻道,「劉肅也帶著他手底下的三十萬兵馬回來了,不日便可抵京。」

  容娘臉色微變:「這可如何是好?」

  劉肅手底下的三十萬人,對上蕭定方那三十萬兵馬,一旦在上京開戰,豈不是要打得你死我活?

  先不說這麼大規模的內鬥有多傷元氣,若是外藩聞訊趕來橫插一腳,屆時整個大晉都將陷入內憂外患的境地。

  百姓才安居樂業了幾年,容娘私心裡並不想看見事情變成這樣。

  言臻看透了她的想法:「沒你想的那麼糟糕,我不會讓劉蕭兩家手底下的人打起來,你回去告訴父親,讓他不要輕舉妄動,一切以我的密信為準,若是策劃得當,也許我們可以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到了京郊一處農莊,容娘悄悄下車離開,言臻則繼續前往試驗田。

  在京郊忙了大半日,言臻直到天黑才折返回皇宮。

  她剛回到倚華殿,有宮人進來稟報,說永春宮的貴妃娘娘遣人來請她過去一敘。

  言臻換了身衣服,帶上紅玉,跟著永春宮的人走了。

  此時天已經黑透了,宮中點起燈籠。

  經過太液池邊的長廊時,言臻敏銳地注意到一個細節——前方帶路的宮人一踏上光線亮一些的長廊,就下意識低頭。

  像是要把自己的臉藏起來。

  言臻對於未知的危險因素向來敏感,一察覺到不對勁,便放慢腳步,沒話找話般跟那宮人「閒聊」。

  「你是新來的?我怎麼沒在永春宮見過你?」

  那宮人回答得很謹慎:「回郡主的話,貴妃娘娘心善,前些日子放了一批到年紀的宮人出宮嫁人,奴婢是新調遣到永春宮補空缺的。」

  「原來如此,難怪覺著你眼生。」言臻說著,又問,「這幾日天寒,娘娘腿疾可有發作?」

  宮人微微一頓:「謝郡主掛心,娘娘一切安好。」

  她話音剛落,一把匕首抵住她的後脖頸。

  宮人腳步猛地停下,背脊僵直。

  言臻打量著她:「你不是永春宮的人,誰派你來的?要把我帶去哪兒?」

  宮人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速度極快地轉身,藏在掌心裡的白色粉末朝言臻臉上揚來。

  言臻連忙側身避開,刀刃在她胳膊上一划,對方悶哼一聲,連退數步,借著這個間隙,縱身跳入太液池。

  等到言臻和紅玉奔到太液池邊,那人早已不見蹤影。

  言臻看著刀刃上留下的血,眉頭微皺。

  紅玉問:「郡主,要追嗎?」

  對方還沒跑遠,只要她們叫來巡夜的羽林軍,搜查整個太液池,有可能把人抓住。

  言臻收起匕首:「不用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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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完,思索了一會兒,又道:「回倚華殿,你去問問綠珠,今日有幾位皇子入宮,又有幾位皇子留在宮中過夜。」

  這些事,說來說去,跟那幾位爭權的人脫不開干係。

  「是。」

  言臻回倚華殿沐浴一番的功夫,紅玉帶了消息回來:「今日二殿下,三殿下,五殿下都入宮為陛下侍疾,留在宮中過夜的有二殿下和三殿下。」

  二殿下夏侯川,三殿下夏侯驍。

  言臻若有所思:「我記得三殿下的母妃,賢妃娘娘的永慶宮就在永春宮旁邊。」

  紅玉問:「是三殿下做的?」

  言臻搖頭:「不,是夏侯川。」

  引她往永慶宮方向只是個幌子,一來,永慶宮跟永春宮相近,一路過去她不會生疑。

  二來,半路若生變故,比如像現在這樣,設局之人可以把鍋甩給三殿下夏侯驍。

  如果言臻沒猜錯,過了太液池就有埋伏等著她,至於最後會把她送到哪裡,對她做些什麼……

  古代女子名節大過天,無非就是毀她名節,逼她就範。

  她本想坐山觀虎鬥,等夏侯氏那幾個兄弟爭得你死我活再坐收漁翁之利。

  但現在看來,這些人不會放過她,他們一定會把她這個太子妃拉下水。

  既然如此,她不如先下手為強,把水攪得更渾。

  想到這裡,言臻低聲吩咐紅玉:「你明日把劉肅率兵回京的消息散到各個皇子府,最好讓他們以為,其他皇子都已經知道陛下秘密召劉肅回京的事,只有他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紅玉先是一怔,很快理清其中的彎彎繞繞。

  「是!」

  -

  第二日,皇子府。

  夏侯川出宮回府就得到謀士的消息,劉肅率領三十萬大軍,正在回京的路上,還有三日便能抵達京城。

  他心頭一緊,連忙問:「此事老三老五可知情?」

  謀士猶豫道:「他們應該已經知曉了。」

  夏侯川登時大怒:「什麼叫『應該已經知曉了』?我要的是確切消息!」

  話雖這麼說,他想起昨天在養心殿搶著侍疾獻殷勤的老三,還有淡定自若成竹在胸的老五,越想越覺得哪一個都可疑。

  他們其中肯定有一人早就知道這個消息,而且是父皇親口告訴他們的!

  父皇這是打算傳位給老三或者老五?

  所以秘密命劉肅率兵回京,襄助其中一人上位?

  一念及此,夏侯川心頭的怒火暴漲,他猛地將桌上的筆墨紙硯全部掃翻在地。

  以前夏侯瑾還在時,因著他是皇長子,又深受父皇器重,所有人都默認他會被立為太子。

  所以沒人敢去同他搶。

  可他死了。

  他一死,年齡,資質,外家背景相近的幾個兄弟都起了心思,覺得自己只要爭一爭,便有望登上那個位置。

  這五年來,夏侯川不斷籌謀,跟老三老五明爭暗鬥,耗了無數心思。

  可眼下,他發現自己居然被當成一塊磨刀石,被父皇用來磨練他看中的那把刀。

  這叫他如何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