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以萬計的災民每日只能以清粥果腹,馬卓卻私吞這麼多糧食,在大災年用來釀酒。
這個時代的釀酒工藝,平均四到五斤糧食才能釀出一斤酒。
言臻看著堆成小山的糧食,幾乎氣笑了,她做主先斬後奏,直接砍了馬卓的腦袋,馬家家眷被全部打入天牢。
次日,七萬餘石糧食被接連運入城中糧倉。
張遼從災民安置點回來,看著長得看不到盡頭的糧食運輸隊伍,他臉色蒼白如紙。
夜裡,李府。
「啪」的一聲脆響,油燈在夜色中爆出一朵燈花,在一片死寂中顯得尤為明顯。
書房內,包括李儒和張遼在內的十一位官員面面相覷,都是一臉肅色。
唯獨徐方不在內。
許久,張遼試探性地開口:「你們說,馬大人這事,是徐方舉發的嗎?」
一位平日裡跟徐方不對付的藍衫官員憤憤道:「除了他還能有誰!馬大人是他上司,把他拉下來,再討好那位郡主,他可不就能往上爬了嗎!」
另一位和徐方同級的官員也道:「我看這事跟徐方脫不了干係,那位郡主才來了幾天,光憑她手底下的人,怎麼可能這麼快查出馬卓家裡的密室,還把他城外的釀酒莊子給掀出來了,肯定有人告密。」
李儒面色凝重:「事已至此,是不是徐方乾的已經不重要了,郡主鐵了心要整治我們,有馬大人前車之鑑,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張遼眼底閃過一絲戾色:「強龍還鬥不過地頭蛇呢,她非要出頭,那就讓她把命留在這兒,陪她那位短命的太子夫君!」
李儒道:「太子的死是意外,若是她也把命折在這兒,我們這些人恐怕都要被問罪,太冒險了,得不償失。」
「那你說該怎麼辦?」張遼暴躁道,一想到那位瘟神還住在他府上,他就瘮得慌。
大家都在巴蜀地界為官,平時知根知底,可是現在出了徐方這個叛徒,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被舉發抄家的會是誰。
「打不得也殺不得,為今之計,我們只能配合她賑災。」李儒道,「早些完成賑災,她也能早點離開,我們就安全了。」
張遼聞言,上下掃了李儒一眼:「李大人,你這是被她嚇怕了?」
李儒反問:「難不成張大人不怕?」
「我有什麼好怕的。」張遼冷笑,陰陽怪氣道,「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兒,張某敢收下那些東西,就不怕吃不下,我可不像李大人,在家受河東獅的氣,官場上還要被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嚇得屁滾尿流!」
李儒聞言,頓時怒了:「你……」
眼看兩人就要吵起來,同僚們紛紛勸道:「好了,別吵了。」
「現在是吵架的時候嗎?」
「都少說兩句!」
好說歹說,兩人才歇了火氣,但被這事兒一攪,眾人也沒了繼續商量對策的心思,很快便各自散去。
李府書房恢復安靜,李儒嘆了口氣,拖著滿身疲憊回到隔壁的寢房。
正準備休息,但推開門,看著坐在書案後,手裡拿著捲軸,正在看他作的畫作的紅衣女子,他頓時一個激靈,疲憊瞬間散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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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見郡主!」李儒跪下行了個大禮,同時不動聲色地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寢房隔壁就是書房,方才各位同僚說的話,這位郡主應該全都聽見了。
言臻沒急著叫他起來,神色淡淡地把手裡的萬馬奔騰圖捲起來:「李大人畫藝精湛,本郡主甚是欣賞。」
「郡主謬讚。」李大人冷汗涔涔。
言臻拿起桌旁放著的一幅畫卷,遞給李儒:「本郡主聽說李大人喜歡收藏名家畫作,這是從馬卓府上搜出來的《遊園仕女圖》,價值萬金,馬卓抄家一事你舉發有功,賞你了。」
李儒不敢接:「不、不敢當,都是下官應做的,不敢受賞。」
「拿著吧。」言臻起身,「本郡主賞罰分明,貪污受賄,該殺的我不會放過,但有功的,本郡主也同樣不會忘記——起來吧。」
李儒這才小心翼翼地爬起來,接過仕女圖時宛如在接一個燙手山芋。
言臻看著他額角的冷汗就沒停過,好笑道:「李大人不必緊張,本郡主言出必行,只要你肯配合我把賑災諸事做好,我不僅保你平安無事,日後還能平步青雲。」
李儒猶豫了一下,點頭拱手:「是。」
言臻恩威並施過後,打算離開。
李儒卻叫住她,支吾道:「郡主,內子……可還好?」
他說完,又連忙解釋道:「下官入仕前,賤內陪著熬了好些年苦日子,掙錢養家侍奉公婆,供下官讀書,因此落下一身病根,平日裡需吃藥養著,下官沒別的意思,只擔心她的身體……」
言臻笑著道:「放心吧,李夫人很好,昨天還張羅著做葉兒粑,說是讓我這個外來客人嘗嘗巴蜀當地特色。」
李大人聞言鬆了口氣:「是內子叨擾郡主了。」
李大人目送言臻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門,這才頹然跌坐在門檻上,抱著畫軸發呆。
言臻上了停在李府後門的馬車,想起李大人宛如驚弓之鳥的模樣,嘴角揚起一抹弧度。
打蛇打七寸,李儒這條地頭蛇,算是被她徹底拿捏住七寸了。
發國難財這種事,從古到今屢見不鮮。
言臻來巴蜀之前就猜到賑災水深,於是提前做了當地官員的功課。
在抵達巴蜀當夜,她帶著二十餘人潛入李府,綁了李儒的夫人。
李儒出身寒門,靠科舉入仕,此人在官場上圓滑世故,但為官數十載,難得的是他沒有納妾沒有通房,家中僅有一位入仕前就成親的糟糠之妻。
果不其然,李儒對李夫人感情深厚,一見她被綁,急得臉色大變。
儘管很為難,但為了李夫人的安危,他答應跟言臻合作。
馬卓家中有密室的消息,還有城外三座釀酒莊子的位置都是李儒提供的。
他是言臻打散這群官官相護的貪官的突破口。
至於徐方,那是用來給李儒打掩護的幌子
眼下她已經將釘子嵌入他們中間,讓他們互生嫌隙,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