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殺死那隻布穀鳥(52)

  一個月的時間轉眼過去,到了言臻和方懿和約定領離婚證的日子。

  兩人約在民政局門口見面。

  早上,言臻臨出發前接到祁昭懿打來的電話:「我在你家樓下,陪你一塊去民政局。」

  言臻詫異道:「你回寧城了?」

  祁昭懿最近在外地籌備拍紀錄片的事,忙得不可開交,兩人已經有大半個月沒見面了。

  「剛好回來辦點事。」

  言臻下樓,果然見祁昭懿常開的那輛大G停在不遠處,她走過去拉開副駕駛的門上車。

  看見祁昭懿,她眼神一頓,隨即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半個月沒見,你是不是長肉了?」

  「準確來說,是21天沒見。」祁昭懿強調道,「是胖了點,我有在健身,之前60公斤,現在有65了。」

  「你這個身高,至少要長到八十公斤,體重才算合格。」

  祁昭懿身高接近190,130斤的體重看起來還是很清瘦。

  言臻坐好,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回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讓小秋做點小餅乾給你帶走。」

  祁昭懿的過敏體質擺在那裡,外面餐廳很多東西都不能吃。

  加上他口腹之慾不強,也沒有隨身帶保姆的習慣,工作忙起來了就隨便吃點粗糧做的簡餐對付一下。

  是以平時只要他工作間隙回寧城,言臻會讓王錦秋做點他能吃的小餅乾和蛋糕,讓他打包帶走。

  「臨時決定回來,早上六點鐘到的。」祁昭懿說。

  現在才七點半。

  「那你應該回家好好休息。」

  「沒事,我不累。」祁昭懿踩下油門,車往小區外駛去。

  到了民政局,工作人員還沒上班,兩人到附近的早餐店吃早餐。

  早餐店種類豐富,言臻拿著菜單仔細問了店主包子裡的成分,確定沒有祁昭懿過敏的東西,這才開始點單。

  點完單,言臻抬頭,坐在桌子對面的祁昭懿正笑吟吟地看著她,眼角眉梢都透著愉悅。

  言臻用開水涮了餐具,倒了杯白開水推到他跟前:「你這什麼眼神?」

  「感動。」祁昭懿直言不諱,「能把我過敏的東西記得這麼全的人就只有你了。」

  「還有一個我們工作室的小秋。」言臻說,「你吃的那些餅乾蛋糕都是她做的。」

  祁昭懿忍不住笑了:「對,還有她。」

  早餐上桌,兩人一邊吃一邊聊天。

  祁昭懿說起他在籌備拍的紀錄片:「同妻題材,已經聯繫上願意出鏡的女性了,從二十五歲到七十歲,每個年齡階段的都有。」

  言臻握著筷子的手一頓:「為什麼會想到拍這個題材?」

  同性戀是敏感話題,這個群體人數還不少。

  把同妻的處境用紀錄片的形式揭露並呈現出來,勢必會得罪一部分人,要是尺度拿捏不好,有可能會被群起而攻之。

  作為一個知名度和代表作都有了的導演,站在利益的角度,他實在沒必要冒這樣的風險。

  祁昭懿想了想,說:「親眼見過你被騙婚以後艱難的離婚過程,我覺得我應該做點什麼,這部片子出來以後,就算只有很小一部分女孩能因為它避免被騙成為同妻,那我做的這一切就是有意義的。」

  言臻心裡微微一動,默默在心裡給祁昭懿加了一個標籤:有社會責任心。

  吃完早餐,言臻獨自步行回民政局,方懿和已經到了。

  他戴著口罩帽子,大熱天裡全副武裝,露在口罩外面那雙眼睛寫滿了疲憊,全然不復往日的意氣風發。

  言臻知道他最近過得不好,李庭翊從發出兩人的私密視頻開始,就跟瘋了一樣咬著方懿和不放。

  隔三岔五發張兩人靠在一起的親密照片,要麼截圖兩人的聊天記錄,用這種方式宣洩心中的不滿和惡意。

  言臻圍觀了整個過程,心裡不由得感慨,世人總把「撕逼」「扯頭花」「罵街」這種詞跟女性掛鉤,好像只有女人才會在感情破裂後撕下臉皮大打出手。

  殊不知男人破防起來,撕逼手段也不遑多讓。

  領離婚證的過程很順利,辦好手續走出民政局,言臻覺得頭頂的陽光都明媚了許多。

  兩人的財產分割流程也已經走完,從今天開始,她跟方懿和只剩下「前任夫妻」關係了。

  手腕上傳來暖洋洋的觸感,言臻捋起袖子掃了一眼,代表李庭翊和方懿和的傷口癒合了。

  她準備離開,方懿和卻叫住她。

  「小黎。」

  言臻腳步一頓,扭頭看他。

  方懿和摘下口罩,他瘦了很多,雙頰深深凹陷下去,整個人像一下子老了十多歲。

  「……對不起。」方懿和艱澀地說。

  從半年前跟李庭翊分手開始,他原本近乎完美的人生開始崩盤,經歷了母親出事,李庭翊發瘋曝光兩人的關係,在公共平台上大肆攀咬他,丟掉工作,名聲盡毀,身邊的人指指點點,現在連進出小區都要低著頭等等……

  他猛然發現,在這件事中受傷害最深的人是這個前妻,而唯一沒有嘲笑過他,沒有在他最艱難的時候落井下石,走到離婚這個地步了依然連句重話都沒對他說過的人還是這個前妻。

  他差點毀了這個溫柔的女人。

  於情於理,他欠她一句道歉。

  言臻表情淡淡:「好,我知道了。」

  她的反應出乎方懿和的意料:「你……原諒我嗎?」

  言臻笑了笑:「不原諒,但如果道歉能讓你心裡好受點,你可以多說幾句。」

  方懿和:「……」

  「保重。」言臻說完這句話,不再停留,轉身離開。

  她不認為方懿和的道歉是出自「幡然醒悟」和「良知」,他不過是被時勢逼著認清現實。

  那句道歉,更像是在為他自己做最後的挽尊。

  上輩子的高黎什麼都沒做錯,卻被敲骨吸髓,榨乾最後一點利用價值。

  直到含恨而死,都沒見方懿和對她有絲毫憐憫和歉疚。

  對於既得利益者來說,高高在上俯視被壓榨的那一方時,他們不會去共情對方的處境,只會覺得弄到手的東西還不夠多。

  方懿和本質上是個自私而貪婪的人。

  這種人,不值得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