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滄瀾渡(10)

  裴望州跟被人打了一悶棍似的,瞳孔微微一縮。

  極度的震驚和不敢置信讓他呼吸急促,他胸口劇烈起伏著。

  隨即他又反應過來,連忙道:「你想去國公府,我可以帶你去,也可以給你榮華富貴,你沒必要冒著被發現的風險帶他回去……」

  「可是你已經知道了我的計劃,還能心無芥蒂帶我回去嗎?」言臻笑眯眯地看著他,眼神像貓兒在逗弄爪下垂死掙扎的老鼠,「從你復明那一刻起,你就必須死。」

  裴望州心口一窒,跌坐在身後的竹椅上。

  「裴忌要殺我,我認,可我不明白,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麼對我!」

  「可能是因為看你不順眼吧。」言臻隨口找了個理由。

  裴望州雙手緊緊抓握著身下的竹椅,眼底滿是不甘。

  不!

  他不能死在這兒,不能死在裴忌手中,更不能在死後被他取代身份。

  對裴忌來說,裴家是他的殺母仇人,一旦讓他頂著自己的身份進入國公府,整個裴家都會因為他的瘋狂報復而覆滅。

  裴望州越想越心驚肉跳,他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屋內,趁著兩人不備,他突然抓起手邊的拐杖,用盡全身力氣朝裴忌頭上砸去。

  但拐杖還沒碰到裴忌,裴忌快如閃電般一腳踹在裴望州胸口,直接將他踹飛出去,狠狠砸在地上。

  裴望州本就受了傷,這一腳幾乎將他五臟六腑都踹翻了,他臉色慘白,俯身猛地吐出一口血。

  言臻看著狼狽的裴望州,又想起了攻略線上的江蘺。

  前世江蘺被誣陷在送給貴妃的生辰禮中下毒,導致貴妃爛臉毀容,整個國公府都被問罪。

  官兵來拿人時,顏錦禾將她推出去頂罪。

  江蘺鋃鐺入獄。

  她在獄中遭受非人的折磨,卻始終吊著一口氣,不肯鬆口承認是自己下毒。

  一來,師父說過清者自清,沒做過的事她不會承認。

  二來,她對裴望州還抱著一絲希望,盼著他來救她。

  她抱著這個念頭盼啊盼,在入獄第二十七天,終於盼來了裴望州。

  和裴望州一起來的,還有一道賜死她的口諭。

  裴望州是來給她送行的。

  得知這個消息,江蘺如遭雷劈。

  她才十九歲,她不要帶著滿身污名死在監牢中。

  她後悔了,她不該跟裴望州離開滄瀾谷。

  她想回滄瀾谷了。

  「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江蘺隔著牢房的叢棘,驚恐而絕望地向裴望州求助,「望州,不是我做的,我沒有下毒,你信我,我真的沒有下毒!」

  裴望州握住她的手,眼底滿是悲愴和不舍:「阿蘺……」

  死亡的恐懼死死壓著江蘺,她苦苦哀求:「望州,救救我,我不想死……你去求求老太君,她跟太后娘娘有交情,只要調查就能還我一個清白。」

  裴望州哽咽道:「來不及了。」

  「來得及,聖上並非昏君,只要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就一定能還我一個公道……顏錦禾!這件事一定是顏錦禾做的,她從我手裡拿走養顏膏的方子,對她來說我已經失去利用價值,為了讓我消失,她不惜壓上整個國公府來栽贓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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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蘺!」裴望州突然厲聲打斷她的話,「夠了!」

  江蘺被吼得一愣,同時也沒錯過裴望州眼底一閃而過的心虛。

  「死到臨頭,莫要再攀咬無辜之人。」裴望州鬆開她的手,疏離地後退兩步,「你安心上路,雖然你做下這等陰毒之事,但你是入了我裴家族譜的妾,死後我會將你葬入祖墳,不會讓你做孤魂野鬼。」

  江蘺呆呆地看著他,一時間,她什麼都明白了。

  裴望州知道毒不是她下的,知道她是被冤枉的,他也知道真正下毒的人是誰。

  可他依然選擇眼睜睜看著她含冤而死。

  不僅是因為下毒的事需要一個擔下所有罪責的替罪羊,更是因為他的權衡利弊。

  此事若是大張旗鼓調查,最後查出是顏錦禾這個當家主母和小妾爭風吃醋鬧出來的,到時候不僅顏錦禾要下獄,裴家更是會因為後宅不寧而成為笑話。

  一來得罪顏家,二來裴望州的仕途也會受影響。

  他不願意承擔這樣的後果,所以選擇最簡單粗暴,損失最小的方式——讓江蘺頂罪來終結這件事。

  對江蘺來說,她因此事而死,生命永遠停在十九歲。

  但對裴家和裴望州來說,只是死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妾而已。

  ……

  言臻回過神,看著趴在地上的裴望州,嘖嘖搖頭。

  「你安心去吧,雖然我很討厭你這種自私自利的人,但看在你為我提供整容模板,間接助我進入國公府的份上,待你死後,我會選一處風水寶地葬了你,就算是做孤魂野鬼,也做躺得最舒服的那個。」

  裴望州:「……」

  言臻說完,起身對裴忌說:「動手吧。」

  裴忌手起劍落,一劍刺穿了裴望州的心臟。

  同一時間,言臻手腕上其中一條傷口緩緩癒合了。

  一個時辰後,後山。

  言臻和裴忌一人一把鐵鍬,吭哧吭哧挖坑埋屍。

  「挖深點,山上有野獸,免得屍體腐爛了有味兒,被野獸挖出來。」言臻說。

  「嗯。」

  言臻挖了半晌,手又酸又麻,停下來靠在石壁上休息。

  裴忌動作不停,一鏟接一鏟,幹活的動作麻利而乾脆。

  言臻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想起裴望州說的那些話,她問:「你娘真的是罪臣之女嗎?」

  裴忌動作一頓,隨即跟什麼都沒聽到一樣繼續忙活,並不搭理她。

  「你娘是罪臣之女,那你算不算半個罪臣後人?」言臻繼續說,「萬一哪天咱倆身份暴露,殺人加上假扮國公府世子,再加上罪臣後人,buff疊滿了啊這是,足夠咱倆一人領一份斷頭台大禮包了。」

  裴忌還是不理她。

  「哎你說,咱倆現在這是不是拿的反派劇本?你一個外室之子,跟一個心懷不軌的拜金女聯手殺了男主,取代他進入國公府……」

  她話還沒說完,「哐」的一聲,裴忌把鐵鍬扔在地上,臉色難看至極:「你說夠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