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香,你這件衣服真好看,是你爸從國外訂做的吧?」
「你的舞蹈我看了,真的不一般,不愧是彩排時候最出彩的。閱讀��
「雅香不要緊張啊,你爸讓我給你泡杯熱水。」
原本應該服務著所有選手的工作人員,此刻紛紛聚集在秦雅香身邊,笑容滿面的恭維著。
秦雅香得意的一笑,瞥了瞥身邊傳說中的人氣第一方棹荷。
她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個方棹荷巨丑,也不知道現在的觀眾審美怎麼了,這樣的長相也值得被吹成天仙下凡?
她揚了揚脖子,摸了摸身上的高訂小舞裙,又瞥了瞥方棹荷身上還要別著別針的藍色俗氣大裙子,愉快道:「哎,方棹荷,你穿這身......」她說一半留一半,朝周圍其他幾個選手眨了眨眼睛,幾人相視一笑。
溫曜沒有搭理秦雅香,她拿著睫毛膏,輕輕刷著細長的睫毛,然後盯著鏡子裡的自己,露出一絲欣慰的笑。
方棹荷的容貌,讓她十分滿意,未上妝時,絕對小巧精緻,一顰一笑中,還帶著俏皮和機靈,但上妝之後,眉峰上挑,眼窩深邃,嘴唇小而薄,反倒有幾分男子的英氣。
現今的娛樂圈,最多的就是各種溫婉玉女人設,經紀人的套路也單一,不是清純佳人,就是鄰家小妹,要麼就是賢淑□□,仿佛女性只有具備了這些品質才值得被人喜歡。
所以哪怕藝人不是這個個性,也要在鏡頭前偽裝,所有問題都有提前準備好的答案,比如鄰家小妹喜歡的動物不能是老虎,一定是小兔子,賢淑□□平時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做飯整理房間,清純佳人沒談過戀愛不會化濃妝......
相比於一零年,可算是單調很多了。
溫曜仔細回想了一下,這個年代曾經一夜爆紅的幾個例子,終於總結出了她們的共性,然後她微微一笑,拿起一旁的棒球帽,扣在了腦袋上。
零零年,觀眾的意識已經變得前衛,開始逐漸接觸起國外的文化,尤其是女性的獨立意識增強,呼籲性別平等的聲音覺醒,甚至席捲起一股代表著叛逆和個性的非主流風氣。
不管對或不對,這都是被壓抑許久的爆發,觀眾已經不滿足於看到單一的女性形象,他們等待的是一個充滿個性,能夠表達出他們內心想法,作為他們標杆和榜樣的人物,一個不亞於男人的帥氣,獨立自主,雷厲風行,告訴他們女人也一樣可以主宰世界的人物。
溫曜輕輕的抬起眼,摘下了兩個耳朵上墜著的粉色星空小耳環,把一個黑色的耳釘嵌在了左耳,然後她脫下了節目組準備好的藍色紗裙,穿上了還沒有在國內市場引起時尚狂潮的哈倫褲和黑色鉚釘短靴。
再次站在全身鏡前,她一揚下巴,手微微插進兜里,身上的氣質已經截然不同,女性的柔美被男性的裝扮包裹,帶著濃郁的神秘氣息。
因為足夠精緻,她的中性裝扮也比男性更為細膩好看,潔白無瑕的臉蛋,銳利的眼神,還有輕輕垂下的幾根柔軟的髮絲,已經足夠與她之前出現在大眾面前的形象,形成劇烈的爆炸反應。
「16號方棹荷?該你的才藝表演了!」編導小跑著衝進後台,火急火燎的尋找著本該表演藍色多瑙河音樂劇的方棹荷。
可這偌大的後台,她竟然沒有找到一個穿藍裙子的女人。
編導的冷汗直接就流下來了,這可是全國直播,容不得一點錯誤的直播!
在選秀比賽上,榴槤台首先嘗試了直播比賽,讓觀眾們第一時間看到比賽場上所有的動態,所以每一個節目,每一個流程都彩排了無數次,反覆確認無誤。
「方棹荷!」編導的嗓子都被嚇劈了。
「知道了。」溫曜冷冷的從她身邊走過去,把手心裡的兩個星空耳墜隨手扔在了化妝檯前。
編導看見溫曜的裝扮驚的幾乎要石化了,這是藍色多瑙河?開什麼玩笑!
可是已經沒有時間整改了,她只能一臉慘白的目送溫曜出門,與她同樣一臉慘白的,是溫曜之後的十七號選手,秦雅香。
走出後台,溫曜輕輕的活動了活動手腕,露出一絲瞭然的笑。
誰說選秀比賽的內幕是從評委開始的?
不是,潛規則已經從方方面面醞釀開了,如果不及早做準備,恐怕真的連怎麼被淘汰的都不知道。
秦雅香身為台長的女兒,擁有無數專業的編舞老師,精心教導,絞盡腦汁推出一場眾星捧月的年度大戲。
何勝江家裡是做煤礦生意的,早就已經買通了一百位大眾評審,在投票上做了壟斷。
張興芳的後台是某個年近半百的娛樂公司老總,她的通稿和新聞永遠是最多的,甚至後台採訪的鏡頭,也總是有意無意的照到她。
......
而她,由於從未跟高層打過招呼,也沒有得到任何額外的幫助,所以只分到了一個舞步簡單普通,台詞誇張無聊的群像音樂劇,根本沒有絲毫突出選手,反倒像一場大型晚會的開場舞。
索性,這是一場直播比賽,一場毫無可能復盤,永遠無法逆轉的直播。
所以她不動聲色,堅持跟著彩排了幾天枯燥又無聊的藍色多瑙河群舞短劇,心裡卻早已經根據舞步和台詞,編排出一套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個人秀。
溫曜登上舞台,燈光朝她打了過來,巨大的屏幕上,清晰的映出了她的臉。
她揚著一絲玩世不恭的笑,輕快的走到舞台中央,棒球帽微微遮住了她的額頭,所以一雙清澈深邃的桃花眼顯得格外突出,或許是無意的,她的嘴角噙著一綹長發,魅惑又撩人。
台下的觀眾驚呆了,同樣驚呆的還有電視機前的觀眾,這還是那個美人方棹荷麼?
藍色多瑙河的音樂響起,一群穿著藍裙的舞者上台,翩翩起舞,可無論她們跳的如何整齊,觀眾的眼中始終落在舞台中央那個帥氣的女人身上。
溫曜也沒有閒著,她隨著節奏轉換著位置,一把拉過身邊還在跳群舞的姑娘,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硬是拉著那姑娘跳起了交誼舞,而她跳的當然是男步。
姑娘的反應很快,立刻隨著溫曜的節奏翩翩起舞,溫曜當然不忘說音樂劇里的台詞,只是對於觀眾來說,在強大的反差衝擊里,台詞已經是微不足道的東西了。
跳了幾步之後,她又拽過了另一個姑娘,隨著節奏完美的更換了跳舞對象,就這樣,在短短的音樂中,她和每一位舞者都單獨跳了舞,而原本沒有絲毫露臉機會的伴舞演員,也因為溫曜的關係,得以出現在大熒幕上,當著全國觀眾的面,說出屬於自己的台詞。
一曲終了,溫曜輕輕的鞠了一躬,將棒球帽一摘,扔到了台下,原本被束縛著的長髮頃刻披散下來,仿佛柔順的瀑布,遮蓋著她的耳根,黑色的耳釘驀然消失在髮絲里,她身上的英氣頃刻間消退的無影無蹤,還是那個嫵媚生姿的方棹荷,眉目靈動,驚為天人。
場下爆發起瘋狂的喊聲,強烈到已經絲毫聽不見主持人話筒的聲音,場面一度混亂,保安不得不傾巢出動,壓制想要衝上台來的觀眾。
漂亮的方棹荷是年輕小伙子們的夢中情人,而舞台上跳著男步大放異彩的方棹荷,已經成為了萬千少女的白月光。
她出現在鏡頭上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無一不讓女粉絲們怦然心動,就好像是挖掘出了她們隱藏了多年的衝動,給了她們一個期望的寄託。
——我愛的人就該是那種帥氣的樣子。
——她就是我想成為的女人。
——她比男人更勾人,更讓人心動。
方棹荷的名字,在現場響徹,聲勢早已經蓋過了其他選手的應援區,而秦雅香就是頂著這樣的壓力上台的。
這跟她想的一點兒也不一樣,爸爸已經告訴她了,只有她的節目是最出彩的,只要她完美完成表演,一定會一炮而紅,成為觀眾的寵兒。
可現在......秦雅香的手指冰涼,什麼舞蹈動作,什麼台詞,幾乎都要忘乾淨了,她在後台仍然能聽見前面震耳欲聾的聲音,他們呼喚的是另一個名字,方棹荷。
秦雅香渾身發抖的站上舞台,她望著台下的觀眾,莫名的恐懼,她看不見自己的應援燈,也聽不見自己的名字,巨大的白光驟然打在她臉上,秦雅香緊張的一閉眼。
舞者紛紛上台,可他們只是秦雅香的配角,應台長的要求,他們甚至要帶著面具,不許露臉,因為台長生怕有哪個舞者跳的太過出色而搶了秦雅香的風頭,相比於和方棹荷合作的舞者,這些更有才華更有功力的舞蹈演員,卻連露臉的機會都沒有。
秦雅香開始不斷忘動作,不斷走錯台步,台詞也說的磕磕絆絆,因為她耳朵里已經聽不進音樂的聲音,完完全全的,都是方棹荷的名字。
舞蹈進行到一半,她開始搶拍,擋伴舞的路,對著鏡頭不斷的搔首弄姿,企圖用青春萌動的大眼睛和俏皮的容顏緩解尷尬。
可惜珠玉在前,觀眾對她的表演已經異常失望,漸漸地,舉著她應援牌的粉絲也默默的將手放下,沉默不語,直播是最能提現一個藝人水平的時候,平時有後期有包裝,所以大家都那麼完美,現在只有自己了,如果還表現成這樣......
粉絲們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眼拙了?
台長站在總控室里,沉著臉,猛地將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裂成了好幾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