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情動,到今日,不說耗的一乾二淨,也所剩無幾了。
他許澤琨也有他的高傲,縣主既然同意給他納妾,那也意味著自己在她心裡沒有一丁點地位。
在這個深夜,許澤琨第一次萌生與縣主和離的想法。
他知道她心裡的人不是他,既然如此,不如放她自由。
但是話雖這般說,和離又豈會是那麼容易的事?
別的不說,自己的父母就會第一個跳出反對,別看母親對嫣然頗有微詞,但若是和離這話一出,定會攪個天翻地覆。
而且嫣然背後還有貴妃,貴妃頗得聖寵,雖說這兩年聖眷有些淡了,但畢竟膝下還有皇長子。
想起那場宮宴,許澤琨不是傻子,那時皇后剛誕下麟兒,百日宴上,他便和貴妃的妹妹牽扯在了一起,背後的推手,想必就是貴妃吧。
她想為她的兒子找一個依靠,而皇上,也不想看見皇后一家獨大,他自然看重嫡子,但是他更看重自己帝位的穩固。
這就是帝王的制衡之術,而他寧遠侯府,本無意這些勾心鬥角,卻終究陷入了泥里,成為了其中一環。
現在局面尚且安穩,皆因無論是貴妃所出的皇長子還是皇后娘娘生下的三皇子,都還太過年幼,皇上對立誰為太子,還未有定論,所以無論是皇后還是貴妃,行事都有顧忌。
但是等他們大了呢?現在寧遠侯府雖一直保持中立,不參與這些黨派之爭。
但是既然娶了縣主,便無形中和皇長子建了聯繫。
許澤琨突然有些頭疼,貴妃真是好計策。
他得好好謀劃了,不能因為黨派之爭,毀了寧遠侯府百年基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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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蘇蘇輾轉反側了一夜,也沒怎麼睡著,第二日面色不太好看,但還是強撐著去了壽安堂伺候吳氏。
許澤琨沒看上她,可以預見她在府中的日子不會好過,為今之計就是要牢牢抱住老夫人這棵大樹。
姚蘇蘇寄人籬下多年,早就知道如何做能讓自己過得更好。
老夫人已經知道昨天許澤琨在抱竹軒發火的事,不管怎麼說,把姚氏安排到抱竹軒是她決定的,姚氏也算是遭了無妄之災了。
「今日我安排人幫你搬去映雪閣。」姚蘇蘇眼睫一顫,低聲道:「都聽老夫人吩咐。」
吳氏生有一兒一女,兒子性情古怪,女兒也是潑辣的,媳婦就不說了,別說晨昏定省了,來壽安堂的次數一雙手都數的出來。
她倒是難得碰見姚蘇蘇這樣性情溫柔的。別的不說,每日來壽安堂,也是個陪伴。
見姚蘇蘇面色不好,道:「早點回去休息吧。」
有的時候還讓身邊的鄭媽媽給包了一包參片,說讓平時泡水喝,補補氣血。
倒讓姚蘇蘇受寵若驚,想想自她進府,老夫人待她著實不錯,先是請人教她規矩,後又幫她置辦衣裳首飾,那些東西的華貴程度,都不是她之前能接觸到的。
今日她來壽安堂,本心頭惴惴,害怕老夫人會怪罪她不得許澤琨的歡心,沒想到老夫人非但沒有怪罪,看見她面色差,還給了參片。
她感受到老夫人對她的善意,自然也想回報幾分。回去便從老夫人給的布料中尋了最為舒適細軟的,想要為老夫人做幾雙襪子。
別的東西自是有繡娘來做,太複雜的她也不會,只能做幾雙貼心的襪子來聊表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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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的動作很快,映雪閣不過一日就收拾好了,姚蘇蘇帶著玉屏玉盞搬了過去。
論地界,映雪閣比抱竹軒位置還要好一些,起碼沒有那麼偏僻,院子裡花木青潤,因著剛下了一場雨,空氣里滿是青草香。
抱竹軒恢復成了原樣,在許澤琨回來的時候,同福就趕緊稟報給了他。
不知怎的,聽到這個消息,許澤琨腦海里竟然首先浮現出姚蘇蘇的淚眼。
他愣了一瞬,隨即應了一聲。
再來到抱竹軒,果然和記憶中一樣,只是許澤琨坐在書案前,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
只因鼻端總是浮動著一股暗香,他生來五感便超於常人,所以對氣味十分敏感,這香氣不似薰香,也不是花香。
就是那個女子身上的氣味。
許澤琨將書放下,起身去了書櫃處,想再尋一本。
沒想到自己最常看的《春秋》卻不見蹤影。
他所有的書本的擺放位置都是有順序的,所以不是他記憶出了錯,分明是被人拿走了!
至於是誰,不言而喻。
許澤琨眼睛漸漸覆上一層寒霜,對同福問道:「姚氏現在何處?」
「啊?」同福有些懵,大爺不是要找書麼?怎麼突然又問起姚姑娘了。
看這樣子,怎麼好像又生氣了?
「大爺,姚姑娘現在住在映雪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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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雪閣內,因著姚蘇蘇是個安靜的人,連帶著玉屏和玉盞做活都是靜悄悄的。
許澤琨的到來攪亂了本有的寧靜,玉盞看許澤琨面色不佳,心裡便是一個咯噔,天哪,大爺這又是哪裡存了氣?怎麼每次找姚姑娘都這般嚇人?
姚蘇蘇倒是很鎮定,見許澤琨來了,便放下手裡的繡活,起身行了個禮。
她今日穿了一身碧色衣衫,將腰肢束的細細的,但是胸口處卻又十分豐腴,整個人身段很玲瓏。
她一湊近,許澤琨便斷定書房內的香氣就是源於她。
「起。」他淡淡說了一句,隨即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
姚蘇蘇柔聲吩咐玉盞給許澤琨倒茶,玉盞應了一聲。
許澤琨無意喝茶,他只想拿回自己的東西。
「你拿了我的《春秋》?」玉屏在旁邊聽許澤琨語氣這般冷,心裡替姚蘇蘇捏了一把汗。
姚姑娘拿了大爺的書,她是知道的,當時她便覺得不解,還規勸姚蘇蘇不要這樣做。
但是姚姑娘執拗的很,怎麼也不聽勸,這下子好了,大爺來問罪了。
姚蘇蘇點了點頭:「是。」隨即看了一眼玉屏,玉屏趕緊去將書找了出來。
知道自己的書果然在姚蘇蘇這,許澤琨越發看不透她。此時玉盞端了茶進來。姚蘇蘇親自將茶放在許澤琨身邊。
「不問而取謂之盜,你可知道?」姚蘇蘇手微微一頓,但還是將茶盞穩穩的放在許澤琨面前。
她揮退了玉屏和玉盞,屋子裡頓時只有她和許澤琨。
許澤琨打量著眼前的女子,心裡想著她會說什麼理由說服她。
誰知姚蘇蘇抬起眼眸,十分認真的看了眼許澤琨,道:「蘇蘇知道,但是只有這樣,大爺才會來找我,不是麼?」
她說的過分直率,許澤琨簡直一時怔住了,實在沒想到這個女子這般…這般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