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我只是一隻皇太女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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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星樓門口的兩個小童就看著好像有什麼東西『嗖』的一聲從半空中划過去了。

  「……你剛才看見了啥?」

  「……我好像啥也沒看見。」

  ——跟在國師大人這麼久,他們只聽說過誰誰誰降妖伏魔的英雄事跡,可從未見過。

  這青天白日的能有什麼妖孽……

  兩個小童不死心盯著那藍藍的天看了很久,像是兩個因為鬱郁不得志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小可憐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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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師的房間內。

  將昏迷的人兒輕輕放到床榻上,又抬指掐訣將屋內的香薰換了個。

  他的幾個愛好確實不太像個男人,愛調香,愛打扮,愛唱戲。

  ——這室內香有安神助眠的作用,但更多的,是能多多少少平復許多他內心不正常的殺意和暴戾。

  用他父親的話說,他就是個不祥之物。

  出生時就沒給全家人帶來喜悅,八歲生辰那天土匪血洗了整個村子。

  他趴在死人堆里一整晚,還扒下過屍體上的衣服套在自個兒身上裝屍體。

  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怎麼自保了,怎麼讓自己活得痛快些。

  在外流浪了五六年,從北鳳國邊遠地區一步一步走到皇城。

  因為他是個男孩兒,很多人連可憐他都做不到,更多的是嫌棄的瞥他一眼,偏過臉就說晦氣。

  他見過那些被夫人管得頭也不敢抬的男人,見過一點不順夫人心就被打得跛腿歪鼻子的男人,還見過因多看路上女人兩眼就被當場踢斷子孫根的男人……

  他在快到皇城的時候,終於換上了女孩兒的衣服,學著女孩兒的調子說話。

  他以為自己做不到,以為自己會因為可笑的底線放棄活下去的機會……

  他做到了。

  果然,對他的同情如同潮水般湧來。

  他在成年這天被去寺廟祈福的老國師撿到了,帶回皇宮,成為小童子中的一個。

  老國師是個同情心泛濫的大傻子,她撿了很多很多小童子回來,把自己的錢都用來培養小童子,希望他們以後能自保。

  在這樣對男人苛刻的條件下,她還能讓所有童子都念書,都習字,不管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老國師並不是安詳離去的,哪怕她做了一輩子好事兒——雖嘴上沒對北鳳的某些國法提出意見,但卻在用自己的方式反抗著。

  在她滿頭白髮,連跑都跑不動的時候。有人一紙狀書,告到了女皇這裡,說老國師中飽私囊,在民間偷偷建立屬於自己的勢力,意圖讓占星樓的童子們去接手,讓占星樓漸漸控制民間的聲音。

  很荒謬的一個事兒,可當時的女皇信了。

  或許是她剛登基,龍椅還未坐熱,聽不得這樣的字詞,一聽就炸——她把整個占星樓都封鎖,用一碗毒酒賜死了老國師。

  直到公主們陸續出生,而民間又一派安詳喜樂……她才鬆了對占星樓的管制,在二公主生辰禮的這天徹底解封了占星樓。又在皇太女冊封典禮同日,宣布生子藥讓國師與皇太女研製。

  ——老國師臨死前把他叫到床邊,讓他繼承衣缽,成為下一任國師。

  她說他從小就受了很多苦,是從最黑暗的地獄邊界爬過來的,所以一定會為民眾謀求福利。

  她說他一直都是最用功的那個,不管做什麼都名列前茅,都是讓人提及姓名都不得不驕傲的存在。

  她說他天賦異稟,天生就是做這塊的料子,比當時的她還要適合。

  ——其實都是假的。

  他明知老國師回宮路線,才刻意裝暈倒在老國師馬車面前。

  為此,他還毒死了其他兩個想要跟他一起進宮的乞丐。

  他是看過了那麼多不公平,欣賞夠了所有人的醜陋嘴臉——但他一點都不想拯救他們。

  他自己都爛透了,糟透了,恨不得所有人都這樣才好。

  什麼拯救……不如讓他親手讓他們活得更生不如死。

  最用功?最有天賦?

  那是因為稍稍比他好一些的童子都死了。

  ——老國師死都不知道,那紙狀書,就是他親手呈給女皇陛下的。

  老國師死了之後,當時占星樓里所有的童子都被秘密處決了,只剩下他一個。

  就算老國師不把這個位置給他,也都是他的。

  他可不需要誰的施捨。

  頭幾年,女皇裝作封鎖了占星樓,實際上十分看好他的心狠手辣,把他安排到暗不見天日的刑部去,日日守在那裡折磨人——他發展自己的愛好,女皇也睜一眼閉一隻眼了。

  在他的收藏品中,好幾個完美成品都是那個時候留下來的。

  老國師是先皇都捨不得動的存在,卻在自己女兒上任沒幾年,就賜死了。

  他跟女皇到底哪個更薄情一點,還真不好說。

  後來離了刑部,成為了堂堂正正的國師,他卻反而不正常了。

  總是會看見莫名其妙的幻覺——看見那些血淋淋的屍體往自己這邊爬,看見白衣女鬼吊死在床邊……

  他又愛上了調香。

  他習慣把自己沉迷在一種又一種的香味兒裡邊,這樣就能看不見那些噁心的東西。

  ——他不承認這是報應,只是覺得又多了一個讓他感興趣的終生愛好罷了。

  不能隨意殺人,還得按捺著性子像老國師一樣廣收童子……

  他又愛上了唱戲。

  在戲中,他可以是每天都在殺人的大魔頭,可以是站在骷髏山上的魔鬼……

  「唔。」

  正當國師怔怔的望著那張蒼白的面容發呆時,那人忽而一聲悶哼,讓他猛然清醒。

  路上就把她傷口的血給止住了,不然這一路流血下來,不知得多少時日才能補回來。

  她好不容易鬆開的眉頭又皺到了一起,唇也輕輕抿住了,像是昏迷過去之後還有不知死活的人在她夢裡搗亂,讓她不得安寧。

  「……小可憐兒……」

  國師輕柔的用指尖撫摸著她的側臉,滿眼溫柔眷戀——他從袖中拿出一隻粉色手帕,邊緣還繡著兩朵杜鵑花。

  他隨手指了個木盆,那木盆便像是被操控的玩偶一樣,自動去倒了半盆水,又快速滑到國師手邊——一滴都沒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