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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出去。」
低沉的男聲在紗幔外響起。
等到宮人們一臉惶恐的退出去，那靠在床邊塌子上的男人才緩慢的將書合上。
不上朝的時候他都將龍袍脫下來了，換上用布料更柔軟材質的長衫。
他怕抱代代的時候，她不舒服，而現在的小公主，又沒辦法跟他說。
段黎月的五官沒有什麼太大變動，仍舊儒雅柔和。
登上高位之後給他添了幾分屬於掌權者的沉穩威嚴，眼眸也是一天比一天冷——令人不敢多看。
宮人們早就知道，這個容貌比女人還好看的新皇，不好惹。
特別是觸及到這宮中一直昏迷不醒的娘娘身上，更不好惹。
新皇找了很多辦法去醫治這位從來沒有露面過的娘娘，但效果都不是很好。新皇為此大怒好幾次，殺了好多人。
即使是這樣，也沒人敢說。
在景仁宮伺候這位娘娘的人都知道，新皇一旦空閒下來，就會望著那位娘娘的睡顏發呆，跟她絮絮叨叨的說很多話。
分明是自言自語，卻每次都仿佛那人給了自己回應。
可笑，又可憐。
段黎月捏了捏眉心，大步朝床邊走來。
他多想一拉開紗幔，就能對上小公主漂亮的眸子。
世人都在私底下傳聞新皇容貌俊美無儔，可沒人知道，他的小公主才是人間絕色。
他一登基就把小公主封為了皇后，但昌國眾人都不知道這個皇后姓甚名誰、家住何方、芳齡幾許。
只知道有這麼個人。
他把小公主變相的藏起來了，只有他自己能看，能摸，能碰。
小公主要是還醒著，肯定會很生氣的吧。
他太想小公主生氣了，哪怕是從床上跳起來打他的腦袋，騎到他肩膀上說他過分呢……
段黎月溫柔的抬指描摹床上人的眉眼，幽幽的嘆出一口氣。
「代代啊，你都睡了夠久了。」
他俯**子，將自己的臉貼到她的。
「我真的不知道……能撐到什麼時候。你好歹，給我一些念想吧……」
男人無奈又寵溺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疲倦，他闔上眼睛，腦子裡不停幻想著小公主沒受傷時的模樣。
不管是江湖的神醫，還是皇宮中的御醫，他們都說小公主的體徵沒什麼毛病，是正常的，是健康的。
段黎月一聽到這話就想殺人——你家健康的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小公主的傷口都痊癒了。
那些難看的疤，段黎月斷斷不會讓它繼續留在小公主的肩頭。
他的小公主這麼好看，不該為了他受這個委屈。
「……」
段黎月的睡眠不好，抱著小公主才能睡得著。
正當他昏昏沉沉，即將去夢中與小公主會面時——
他好像察覺到，懷裡的人，動了……？
這個猜測令他瞬間睡意全無，緊張兮兮的盯著小公主。
「……唔。」
小公主昏迷了這麼久，眉心都沒皺起來，甚至細看之下，唇角都是微抬的，像是在做什麼美夢。
這會兒，卻是慢慢的皺到了一起，給眉心添了幾分褶皺……
「！！！！」
段黎月像一個被驚喜砸中了的毛頭小子，拼命地壓抑著顫抖，看著小公主，呼吸都放輕了，眼睛更是不敢眨。
似鴉羽一般的睫毛顫了顫。
在段黎月屏息之中，緩緩睜開。
「……段黎月？」
剛睜開的時候，那雙眼睛裡像是輕輕飄了一層清晨的霧，朦朦朧朧的，還未褪去。
待那眼睛眨了幾下，便一點一點煥發了生機。
她意識到旁邊有人，迷迷茫茫的看過來——
段黎月卻是一把抱住這人，唇角拼命地嚮往上揚，但怕嚇到小公主，又用力的往下壓……
這麼一來一去，都要抽搐了。
可他顧不上。
「代代……代代……」
他不停地念叨著這兩個字，像是纏綿病榻許久的將死之人碰上了良藥。
他的手臂一開始抱得她很緊，後來又鬆了——
他擔心的看著小公主臉上的表情，「是不是把你抱痛了？我，我只是太激動了……」
這些時日自稱為朕其實已經習慣了，但對著代代，他完全想不起自己還是一個皇帝，他只想當她男人。
於是自稱的『我』，就這麼順理成章的說出來了。
「……沒呀。」
虞代又經歷了一次時空跳躍，身體還有點虛是真的。
她的手臂虛虛的摸上男人的腰，把自己的臉往他肩窩裡蹭了蹭。
「我好睏啊……」
她說。
段黎月卻大驚失色，他隱忍的、小小的拍著懷中人的腰，「別，別睡過去……代代，你，你陪我說幾句話……」
「幾句話就好，代代？……」
「你，你別嚇我啊……」
段黎月說到最後——這位登基以來以雷霆手段征服朝中所有大臣的新皇，竟帶上了哽咽。
「哎呀。」
虞代只好睜開眼，彎了彎眸子，讓自己看起來活潑健康一些。
「我就是，困了嘛。」
「……」段黎月還不放心，他用自己的額頭貼上懷中人的，「你還有哪裡不適？我現在去讓御醫給你看看好不好？我怕……」
他光是想一想，想一想小公主可能會睡過去再也醒不來……他只能望著小公主的睡顏回憶的場景……
他就受不了了。
先前曾幻想過要是小公主這一生一世都醒不過來怎麼辦。
他給了自己回答——那就永遠守著小公主。
在小公主需要他的每一日每一個夜，都要守著小公主。
不讓任何人傷害她，讓小公主即使睡著了，也是最漂亮的。
如今，小公主醒了……
段黎月心裡隱隱有種預感，她不會離開了。
但是。
他還是很害怕。
怕小公主……
「我知道，我知道。」
虞代回了一些力氣，抱著段黎月的手也用上了點力。
她知道自己睡了很久，男人恐怕更加不安。她要做的，就是像之前那樣，把男人從不安的小角落裡一點一點帶出來，走到太陽下面，享受世間的溫暖與光明。
「我不會睡過去就不醒啦……」
「我是小仙女啊？你不是信了嘛！你現在要繼續相信我，知不知道啊~」
小公主笑著說。
「……」
段黎月抿了下唇。
——小公主想起來了？
真的都……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