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卿安緩緩俯身,抬手,合上了蘇茉歡的眼睛,語氣平靜。【,無錯章節閱讀】
「你說人要是學不會長大該多好。」
血脈牽動,共同心跳。
最後一絲親情,斷了。
寂滅中於荒涼的戰場上野蠻生長。
「岑舟。」蘇卿安站起身來,眉眼間依稀跟故人有五分相似,「我要蘇子恆死。」
從某種方面來講,她們的性格相像又不同,就像是彼此的鏡子。
一樣偏執、一樣病態、一樣只喜歡完全占有,但她們獲取愛的手段不同,走的人生,也註定不同。
「好。」
岑舟一手奪走敵軍玄箭,對準高牆之上的太子,從搭弓到射出不過瞬息之間,動作凌厲利落,弓連三箭!
蘇子恆仰天狂聲大笑,不躲不閃:「既有了你蘇卿安,又為何要有我蘇子恆?上天不公!不公!」
「孤至死都是太子!」
他喊完,毫不猶豫的拔劍自刎,血濺了一地,佩劍從手中墜落,屍體也從城牆上倒了下來!
陸南序看著這一幕,膝蓋微彎,踉蹌半跪在了地上,臉色隱在夜色中。
蘇子恆自刎的那把劍,是少年十四時,陸南序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太子好武,歡喜不已,日日貼身佩戴,卻沒想到,到頭來竟成了絕路的兇器。
宮中相伴十二載,亦師亦友亦是君。
陸南序從懂事開始便立志輔佐明君,從來是將蘇子恆當成儲君來看待,他期望他知善惡斷黑白,識大體顧大局,既能心懷天下,又有雷霆手段。
多少次怒其不爭,嚴苛告誡,但是從來沒有……瞧不起他。
蘇子恆自刎前,張開嘴喊了一句話,他說:「老師。」
晚了,都晚了。
「太傅……」顧飛白一身戰甲,握著劍,神色複雜的看著他,一時無言。
「太子已死,何來太傅。」陸南序垂下眼,眸光荒涼,像靜默的雪。
這場肅殺的秋天,走向最終的結局。
永臨三十六年秋,定北將軍單槍匹馬闖幽州!
同年,昭懿公主火燒糧倉,幽州一戰成名!
大梁軍隊此戰,收復幽州,斬殺五萬叛軍。
太子蘇子恆絕境之際,拔劍於幽州城牆自刎,他半生荒唐無能,唯獨死前,做了一回真正的太子。
太子死後,梁帝念及血濃於水,沒有在史書上提及不法忤逆,淡淡一筆病薨且葬入皇陵。
戰火紛飛,吹亂公主一身紅衣絕艷傾天下,她含笑看著這一幕,然後張開雙臂,擁抱一切,身體往後無力往後倒去。
岑舟接住了她。
懷抱冰涼,心臟有力。
「岑舟。」蘇卿安閉著眼,聲音破碎無力,「帶我走……」
岑舟抱著她的動作很緊,又小心,啞聲答應,帶她離開。
蘇卿安身後不是孤家寡人,她可以倒下。
「顧將軍,需要派人護送嗎?」副將看著兩人消失的方向,遲疑詢問顧飛白。
顧飛白神色複雜:「我們先回京,昭懿會好起來,他們很快就會回來的。」
一切塵埃落定,可還有人的因果沒有解開。
此時正值深夜,戰爭過後徒留滿山屍骸荒涼,山河永寂。
他們騎著一匹馬,行在山路上。
蘇卿安靠在他懷裡,強撐著的身體終於再撐不下去,大腦昏沉滾燙,有什麼畫面不斷重複迴蕩在眼前,輕聲說:「我記得前面有座佛廟,我們去那裡。」
「好。」
「一定要去那裡。」
「你看前面,快到了,不會走偏的。」
他對她,沉默又縱容,一手勒著韁繩,另一隻手抱著她,像是一種低沉無聲的安撫。
「有你在,我放心。」蘇卿安笑,聲音低到幾乎聽不清,消弭在風聲里,睡了過去。
兩人在山路上,遠離了屍橫遍野的戰場,漸行漸遠,相互依偎,皆是一身正紅婚服,衣擺糾纏在一起,像新婚燕爾的夫妻……
空中月亮是輪圓月,月光岑寂而皎潔,照亮了遠方的路。
蘇卿安身體沉重,眼皮也沉,憶起前世。
光怪陸離,走馬觀燈。
回憶定格在少年的臉上。
今晚是個寒冷又難捱的夜。
附近的山頭有座破舊的寺廟,看樣子已經荒廢很久,沒有人祭拜了,倒也有鋪著稻草一兩塊乾淨的地方,應該是路過的行人避寒停留。
寒風吹進來,呼呼作響。
岑舟整理勉強能休息禦寒的地方,就在高台前,把蘇卿安放下。
台上的香爐都堆積了太多的灰塵,連佛像也蒙塵,依舊在深夜慈悲垂眸淺頌。
她高燒反反覆覆,連體溫都燙的驚人,身上沒一處好地方,遍體鱗傷,血跡斑斑。
岑舟擋住了風,包紮她身上的傷口,指尖顫抖碰過女子被刺穿的琵琶骨,一遍遍給她降溫,片刻不敢分神,用前額去貼她的額頭。
「岑舟……」蘇卿安大夢初醒,睜開了眼,視線模模糊糊,看到了他的臉,分不清前世今生,笑了笑,沙啞出聲,唇齒間殘留著的痴纏似萬里荒蕪未盡又來的因果。
「我在。」岑舟聽得心尖微動,似驚鴻劍鋒掃過,應聲,輪廓清朗凌厲,眼下透著倦怠,「高燒好多了。」
蘇卿安抬起手,去摸他的臉。
岑舟頓了頓,低頭,讓她摸。
一滴淚從姑娘眼角墜落,朱紅淚痣如血淚。
她身上的紅衣破碎染血,一身伶仃骨頭,鞭傷遍體,骨裂驚心,皮膚蒼白,又出了冷汗,青絲潮濕黏在側臉上。
就這麼發著燒倒在他懷裡,很狼狽,不像是外面高不可攀的昭懿公主。
岑舟倏然僵住:「哭什麼?」他生疏抹掉她臉上的淚,指腹還有薄薄的繭,「別哭,我在。」
「對不起。」蘇卿安說。
終抑制不住哽咽。
記憶錯亂導致了三年分別,無論前世今生,她永遠欠他一句道歉。
她這句事先沒有任何預兆的話,讓岑舟靜了很長時間。
心中有什麼堅固的東西,裂開了一道痕跡。
「救贖任務目標黑化值80!」
久違的系統提示音再一次響起。
原來有些人想要的,如此簡單而純粹。
「我聽到了,蘇卿安。」岑舟一向不善言辭,即使是此刻也說不出什麼話,一字一頓,認真回應她,手心貼著蘇卿安的額頭,低聲問,「還有哪裡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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