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合安的工作後,傅珹又恢復了找工作的階段。
這次沒有例外,他投了十幾家小型公司,全都沒有通過。
此時,他正漫無目的地走在跨江大橋上,突然注意到遠處的深水巷,有挖機在工作。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坐上了公交,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站在了深水巷的小道前。
他才發現,原來深水巷的工程已經開始動工。
前方告示牌前,有人在挑選工人,輔助挖機搬石塊。
他走上前去,站在了隊伍里。
而輪到傅珹時,包工頭明顯一愣,他狐疑地問道:「你知道這是幹什麼的嗎?就在這排隊?沒事就走!」
不是他疑心重,是身前的男人實在是和這個工地太格格不入了。
「知道,拆遷工作。」傅珹回答。
男人頓了兩秒,又多問一句,「你什麼學歷?」
傅珹沒有停頓,從容回答道。
「高中畢業。」
男人點點頭,那便能理解他為什麼來工地搬磚了。
他正打算讓傅珹簽上名,進入挖機隊工作。
不料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吵嚷聲。
「怎麼回事?」男人大喊。
一名帶著安全帽的工人跑了過來,喘著氣,「是....是深水巷的住戶,死都不肯搬。」
包工頭聞言,狠狠吸了一口煙,「艹,一群螻蟻還tm妄想撼動大樹。」
傅珹在一旁沒說話,他確實沒想到人還未全部搬離,這邊居然就開始動工了。
包工頭吐露煙圈,視線掃視眾人,片刻後,目光定格在傅珹身上。
「你。」
傅珹回神,望著他。
「你去做他們的思想工作。」包工頭指著他道。
「我?」傅珹確認他指的是自己,又重複了一遍,「我高中畢業。」
「知道你高中畢業。」包工頭不耐煩,「這裡還有人比你學歷更高嗎?」
他手指轉了一圈,無人敢應答。
即便是有,他們寧願去搬磚塊,也不想和那些蠻橫無理的釘子撞上。
「能不能幹?不能幹就走!」
包工頭本來就煩,上面給的工期是一個月,眼看時間要到,這些釘子非賴著不肯走,要不是顧及無界集團的聲譽,他真想拿個炸彈把地塊炸平!
傅珹默了默,「好,我去。」
包工頭這才舒暢了點,讓方才過來報告的男人領他過去。
他跟著那個男人往前走,快到的時候,男人卻突然停了下來。
他把自己頭上的安全帽摘了下來,遞給傅珹,眼神充滿憐惜。
「拿著吧,用得上。」
傅珹蹙眉,但還是接過,「謝謝。」
他們走到一片小巷聯通的房區,除了這一片,其他地塊的瓦房都拆得差不多了。
站在房區前的幾個人,有男有女,看樣子是這片房區的刺頭,看著都不太好惹,手上還拿著磚塊。
工人們都顧忌著,不敢上前,誰也不願意為了那點工資,上去拼命。
傅珹走上前去,詢問工人,「怎麼回事?」
一名額前受傷的工人站了出來,憤憤地說道:「我們想進去看敲擊位置,他們不肯,然後就吵了起來,沒想到他們直接拿起磚頭砸過來!」
傅珹點頭,「你去處理傷口。」
他回頭,朝其他工人們說,「你們往後退,安全帽帶好。」
其他工人並不知道他是誰,但是他渾身氣質矜貴,眾人以為是上面派下來的負責人,都乖乖聽話,往後退成一圈。
傅珹轉身朝那些原住民走了幾步,還沒等開口,就被迎面潑了一盆涼水。
他下意識閉上眼,微微偏頭。
涼水打濕他的面龐,水珠沿著鋒利的下顎線行走,滴落在泥地,點點斑駁。
「你們誰來都沒用!就算是無界的老總來,我們也不會搬!」打頭的一名中年男子怒道。
方才工人們都聽傅珹的話,加上他氣質矜貴,男人以為是負責人來了,所以先行給他個下馬威。
傅珹擦了擦臉上的水珠,面上沒有惱怒之意,他的語氣很平和。
「各位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拆遷有補償金額,大家不妨先看一下補償協議,我們再好好談談。」
聽到此,一名微胖的中年女性更為氣憤,「什麼補償金額?!就那點錢,就想讓我們搬?」
傅珹停頓,語氣平和地給他們講道理。
「據我所知,政府加上無界集團補貼的金額,足夠在城郊買套房。如果各位不願,也可以申請安置房。」
女人被傅珹噎住,她也不是不想搬,這深水巷的惡劣環境她早就受夠了。
只是她家男人說,若強硬點、遲些搬,能獲得更多補償,這才和其他人留到了現在。
就在大家開始思索之際,一塊不知是什麼東西,直直地朝傅珹飛速而去!
他沒有預料,也躲閃不及,伸手擋下,手臂被磕出一條長長的血口。
血液沿著小臂,滑落在工地上,與方才的水漬融在了一起。
傅珹垂眉看了一眼,似乎對此沒有什麼反應。
倒是對面,傳出了一聲女聲的驚呼。
林荷本就在這生活,有了固定的客戶。突然被要求搬走,自然是不願,所以也站在了這群人裡面。
傅珹剛來的時候,她一眼就認出了傅珹,他是當時和宋喻一起來深水巷的那個人!
他那時穿著矜貴,身份肯定不凡。
可這群人傷誰不好,怎麼偏偏傷了那個男人!
而傷人的,正是打頭的那名中年男子,他見其他人聽了傅珹的話有所猶豫,所以先挑起激憤,讓兩伙人無法靜下來談和。
另一邊,帶傅珹過來的工人見他受傷,慌忙走上前看他的傷勢。
「你還好嗎?」
「沒事。」
傅珹垂下眼帘,平靜而優雅地擦去血跡,輕輕朝他說道。
「讓人把挖機開過來。」
工人聞令照做之後才反應過來,他方才不自覺就聽了傅珹的話......
*
挖機開過來時,那些釘子戶面面相覷,都有些猶豫。
倒是那位中年男子,走了兩步站在最前方。
他面露不屑,「怎麼?想強拆?你們無界不是自詡好公益、人性化的集團嗎?」
傅珹沒有理會他,走到挖機師傅的身邊,說了幾句話後。
挖機師傅面露猶豫,這......
「後果我來承擔。」
傅珹聲音很低沉,卻給人滿滿安全感。
挖機師傅聽他這麼說,又看其他工人都聽他的,也就點頭同意,跨上駕駛位聽令。
傅珹向前走幾步,站定。
他被磚塊砸的那條手臂又開始滲出絲絲血跡,他卻沒有管。
那些人看見他沒有處理傷口,反而還淡定上前逼近幾步,心下都道這個男人一定不是個好惹的,瞬間有些慫了。
「大家進去收拾重要物品,我給大家五分鐘時間。」
他的聲音依舊很平和。
對面的眾人,聞言都愣住了,這是要強拆的意思?!
那位打頭的大哥幾秒後,輕笑道:「他們不敢做什麼的,無界好不容易打造的好名聲,他敢強拆,我們就告到媒體上!」
其他人聽了大哥的話,也都覺得頗有道理,如果他們敢這麼做,也不會耗到現在。
只有林荷,她頓時從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因為她總覺得面前那個男人,和第一次見到時,有些不同。
明明他的五官沒有變化,可從前看他的第一眼,覺得他面容柔和。
而如今,他的眸中卻多了幾分陰戾和鋒芒,讓她不自覺抬腳,想回屋收拾東西,卻被一旁的大姐拉住。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撥人無聲對峙著。
傅珹也不急,他慢條斯理地輕輕擦拭著手臂殘留的血絲,就像剛捕獲獵物的獵人,靜靜擦拭著手中帶血的刀鋒。
若不是挖機啟動的轟鳴聲縈繞在耳畔,林荷覺得時間都仿佛已經凝固。
不知過了多久。
她只見傅珹在刺眼的陽光下,緩緩抬起小臂。
他的眼神,冰冷地望著這裡。
「一。」
他一聲令下,挖機的大臂竟徑直朝他們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