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傅珹一結束關於項目的小組討論，就準備收拾東西回公寓。
簡禾叫住了他，他停下動作，看著她。
「阿珹，你去哪兒？」簡禾疑惑地看著他。
「回公寓。」
傅珹的回答簡短而直接，他最近對於不感興趣的事或是人，愈發缺乏耐心去維持表面的客套與禮貌。
他的世界，正慢慢縮窄。
「今天，不是傅夫人的生日嗎？在傅宅舉辦家宴啊？」簡禾更加疑惑了，傅珹方才理所當然的態度讓她差點以為自己記錯了傅夫人的生日。
傅珹微愣，母親生日？
他打開手機看了眼日期，果然是今天。
他不知道是怎麼了，從前的自己提前一個月便會為母親挑選生日禮物，今年卻連母親生日都忘記了。
簡禾想他應是記起來了，以為他只是腦子短路沒有反應過來。
「你準備了什麼禮物？我半月前訂的翡翠手鐲已經到了，不知道傅夫人會不會喜歡......」簡禾自顧自說道。
傅珹說，「小禾，你先過去吧，我有點事。」
然後他便快步離開了。
留下簡禾站在原地，原本她打算和傅珹一起過去的，不知道他有什麼急事？
而傅珹離開後，驅車輾轉幾家珠寶店，為母親挑了一副珠寶項鍊套裝。
然後帶著禮物，回到了傅宅。
今夜的傅宅，燈火通明。
一進門，他便看到了平日裡不易見到的各路表親，都在為母親慶生。
見他回來，圍住他一陣寒暄。
傅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復他們的了，只記得那一張張恭維的笑臉。
也許是太久沒回傅宅，踏進門檻後，他的心情就沒有什麼波瀾。
他上前向母親慶生，「母親，生日快樂。」
季舒抬眼見到他，抿嘴笑笑，接過他手裡的禮物，沒有拆開看，只是拿給了一旁的管家。
簡禾看他們面色無異，但總覺得氛圍微妙。
好在傅夫人很喜歡她的賀禮，當著傅家人的面，對她好一頓誇獎。
這次家宴，雖然沒有宴請簡家父母過來，但除了傅家人就只有簡禾在場，也算是正式確定了兩家聯姻的關係。
季舒張羅著讓大家落座，一頓飯就像一場精心安排好的華麗戲劇，在和睦與溫馨的氛圍中緩緩落下帷幕。
宴席散去後，簡禾發現傅珹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怎麼了？」
傅珹搖頭，他看了看手機，給宋喻發的微信還沒有回音。
此時，季舒走了過來，簡禾原以為傅夫人會讓傅珹送自己回去，卻沒想到她只是讓管家派司機送自己，但她還是乖巧同他們道別。
季舒側身對傅珹說，「你上來一下。」
傅珹點了點頭，跟隨著母親進入了書房，季舒坐在楠木椅上，而他就站在書桌前。
季舒沉默良久，傅珹也只是安靜地垂著眉，耐心地站著，沒有動作。
終於，季舒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傅珹聞言抬眸看她，似是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和那個宋喻來往嗎？」季舒緊蹙眉頭，從抽屜里拿出一沓照片，甩在了書桌上。
傅珹垂眼看去，是宋喻，穿著不同的衣服，在他公寓樓下被拍攝到的不同照片。
傅珹想自己一定是瘋了，在這種狀況下，他還覺得宋喻穿著白色連衣裙的模樣，清純漂亮。
就此落下結論——她適合穿白色的連衣裙。
季舒見他看著照片，像被抽去靈魂似的無動於衷，也沒有任何解釋，她眉頭皺得更深。
「你知道今晚我為什麼只叫了簡禾過來麼？因為，以後她會進我們傅家的門。」季舒停頓，「也只有她，能進傅家的門。」
空間內沉寂幾秒後，她聽見傅珹平靜地回應她。
「我不想。」
季舒聞言，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看著這個一向懂事的兒子，竟對自己說了什麼？
不想？
她難以置信：「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想娶簡禾。」傅珹堅定重複。
季舒盡力克制，試圖維持著慈母的形象，「為什麼？這婚事不是早已說好了？」
「是您和他們說好了，不是我。」傅珹陳述著事實，語氣很平和。
「呵......那你怎麼說？是不是想說，你要和宋喻在一起？」季舒輕笑一聲。
「是。」傅珹回答得直接。
「不可能！！」季舒終於忍不住，拍桌子站了起來，她沒想到傅珹真敢在她面前承認。
之前，即便是她將貓溺死在泳池，傅珹也沒有多言和半句反抗。
但自從一個月前傅珹從傅家搬出去後，除了她主動給傅珹打電話外，傅珹不曾回過傅宅，也沒有主動過聯繫家裡。
她不清楚這短短的一個月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她能感覺到傅珹的變化，而這變化，必定和宋喻有關！
「只要你還是傅氏繼承人的一天，你就不可能娶宋喻。」季舒不由得放下狠話，趁早斷了他的念想。
傅珹一直心知肚明，之所以今天能如此平靜地站在母親面前，是早已作出了決斷。
「......那便不當吧。」傅珹順著母親的話說道。
季舒聞言，當場呆立在原地，目光緊鎖著傅珹，試圖從他眼中捕捉到哪怕一絲憤怒的火花，好讓自己相信這只是他一時衝動的氣話。
然而，傅珹的眼神卻異常平靜，深邃而無波瀾，猶如一潭死水。
他身子筆挺，面容沉穩寧和而淡漠，仿佛此刻的對話只是在和她聊話家常。
季舒大氣喘息，幾乎喘不過氣來，身體微微搖晃著。
但傅珹還是沒有動。
就在這時，傅元契匆匆自書房門外趕來，一把扶住了季舒。
傅珹不知道父親在門口站了多久，也並不想知道。
他現在的心思，已經浸沒在一片寂靜的手機里，因為宋喻一直沒有回覆他的消息。
「傅珹！今天是你母親生日，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傅元契怒斥責道。
「知道，父親。」傅珹像一個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問什麼便答什麼。
除此之外，沒有表情，也沒有其他。
「你！」傅元契一手穩住季舒，一手指著傅珹。
他平時總扮演著慈父的角色，因為季舒管得嚴，所以他對傅珹也沒有什麼其他的要求，這次卻是真被傅珹氣到了。
他緩了口氣，「你不是個不明事理的孩子，我們和簡家聯姻這件事已經板上釘釘，不是你說退就能退的，你讓傅家怎麼和簡家交代？」
「我會親自和簡禾說的。」傅珹看了看手機，還是沒有等到回音。
傅珹抬眼掃了父母一眼，在季舒身上略微停頓，他說：「我有事先走了，母親保重身體。」
說完，隨即毫不猶豫地轉身要走。
季舒現在也明白過來，傅珹這是鐵了心！
她身軀微顫，聲帶顫音，「你要是走出傅宅，就要做好這個準備！傅家的一切你都將會失去！你能接受這個後果嗎？！」
傅珹背對著父母，身子依舊堅挺，他側頭微微頷首。
他的背影，與季舒記憶中傅珹小時候站在路邊攤時的背影，漸漸重疊。
季舒只能看見他堅硬決絕的側顏，失去意識之前，模糊間聽他道。
「我早已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