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校園的教室幾乎成了一片廢墟,所有能被砸爛的東西基本都被砸碎了。
扔向天空漫天飛舞的紙片,最後紛紛揚揚的落在了教學樓前。
像是凜冬落的一地白雪。
星沉安撫住學生,為了不打草驚蛇,讓他們先等一等,他會找個合適的時機把所有學生都放出去。
操場上那些縫合怪們一直遠遠的看著這邊的動靜。
「那些東西怎麼辦?星沉,他們太危險了,不能放出去。」宗震問。
星沉遠遠的看過去。
「沒有新的祭品了,這個黑液會慢慢的萎縮,就讓他們留在這裡,生死由命。」
這些怪物只剩下了獸性,肯定不能放出去,否則後患無窮。上一世的王依依被扔進來後,被折磨到生不如死。
這種事情,再不可能有下一次了。
「不讓這個地方消失嗎?」宗震皺起眉頭。
宗震覺得,這樣邪惡的地方根本就不該存在。
人也許生來不是平等的,但是命運的最終應該都是通向死亡,而不是燃燒別人的生命為自己增長時間。
即使一切都不是平等的,這世間也需要有死亡這個平等的天平。
星沉輕輕的搖了搖頭。
「不著急,這個世界的黑液應該還有一些,這些黑洞總會一天一天的被發現。如果還有這樣的怪物存在,可以把它們都送到這裡,讓所有人都知道。」
「為什麼?」
「人類需要一些教訓,需要看到自己種了什麼因得了什麼果,他們不可以沒有忌憚。」
星沉抬頭朝天空看去,「他們必須看到頭上懸著的那把劍,如果失去敬畏、失去所有的信仰,膽敢無限放大自己的欲望,這把劍就會毫不猶豫的劈向他們。」
宗震扭頭靜靜看著他。
明明他們之間只有咫尺的距離,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到他。
但是看著這一刻的星沉,宗震從來沒有覺得他像現在這麼遙遠過。
他不是自己仰慕的那個人,也不是自己的一個同學。
他更像是一個擁有著雷霆手段的神明,卻把悲憫的目光撒向了人間。
宗震在某一刻,幾乎想跪伏在他的腳下。
雲摞也在靜靜的看著自己的寶貝。
明明他沒有玹落的記憶,但是這一刻的神情,像極了止天境把徒兒捧在掌心,看著他越飛越高的那個無上的神祇。
「宗震,你真的覺得你是第一次到黑液里嗎?」星沉轉頭,目光看向宗震。
宗震沉默了許久。
他拳頭上會伸出的那些利刃,他天生矯健的身手,其實一切都在表明著他的不一樣。
宗震從前沒多想過,或者說他也一直在迴避著類似的問題。
當不正常的人越來越多時,一點的不一樣,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
但是當星沉把問題問出來,當他真正開始思考這個問題時,他其實已經知道了答案。
黑液屬於權貴,他是權貴的後代。
「對不起。」宗震低下頭輕輕說道。
星沉笑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用說對不起,這些事情不是你能夠左右的,這是你父母的選擇。他們想要自己的財富和階級能夠永遠的保存下去,你是他們的孩子,但是在另一種意義上,你只是他們偶然成功的一個實驗品而已。」
「偶然成功?」
「對,不知道失敗了多少個裡面才僥倖有的一個成功。」
先天異化和後天的獸化,從宗震身上就能看出兩者明顯的區別。
宗震也許脾氣暴躁了一點,但是他不會隨著時間的變化而獸性越來越大。
但是易承傳那些人不行。
雖然他們經過了多次的實驗,在學院周邊抓了很多的壯丁,甚至做出了許多的半成品放出來。
以至於讓一個特定路線的公交,在某一個時段出現了大量的半成品。
但成功率再高,也還是達不到先天異化的那種程度。
易承傳這些人獸化後身體的確變得強悍了,各項機能再次回春,但是隨著時間越久,他們身上的獸性也會越來越嚴重,越來越不受自己的控制。
最後所有人都會變成欲望的俘虜。
·
星沉從大火四起的棚戶區開車駛向宏基大廈時,雲摞趕回了商學院。
星沉在跟易承傳周旋時,雲摞進入了黑液,放出了所有的學生。
他們上一次在這裡就已經發現了黑液能不能移動和它本身的能量有關。
只要給它的能量足夠,它可以出現在任何地方。
星沉和雲摞身上最不缺的,就是天地間浩然的靈氣和能量。
這很可能是那些縫合怪不敢碰他們的原因,特別的環境下,加上獸類的敏感,它們很可能察覺到了星沉和雲摞身上的特殊又浩蕩的能量。
宏基大廈的房間內,黑色的液體環繞著藤蔓,從星沉的手腕上汩汩向下流淌。
無論怎麼踹,都始終紋絲不動的大門內,處在極度震驚中的男人們,四散逃竄在房間的各個角落。
然後眼睜睜的看著黑液微涼的液體,漫過他們的腳面,快速吞噬他們整個身體。
「歡迎各位來到我的驚悚黑液。」
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在房間內。
房間裡一片寂靜,那些四散的液體像時光倒流一般,開始重新滑向星沉的手腕,在藤蔓手鐲下消失的乾乾淨淨。
最後一滴黑液消失的時候,星沉的身影也隨之消失。
寂靜房間裡只下了兩個空空的籠子,像是從來都沒有人來過。
灰濛濛的天空下,長風從遠處刮來。
樓頂的那個易拉罐,被風吹著又咕嚕嚕的滾了回來。
星沉坐在天台的邊緣,輕輕地晃著長腿,像是一個膽大又頑皮的孩子。
他抬起長長的眼睫,朝操場上四處奔逃的男人們看去。
他們好像都知道,這裡有固定的地方是怪物們進不去的。
他們有人跑進了教學樓,有人跑進了宿舍,有人跑進了廁所,還有人跑進了食堂……
與此同時,雲霧一樣柔軟纖細的藤蔓,開始慢慢爬遍這個學校的角角落落,像是放置了無數個攝像頭,鏡頭對準了他們。
操場中間,王依依柔弱的身影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裡。
經過的怪物們像是完全看不到她,從她身旁風一樣的衝過去追向那些男人。
星沉的身旁,坐著易星沉淡淡的魂魄虛影。
「去吧。」他說。
虛影看著操場上那抹柔弱的身影沒有動。
「去吧,」星沉再次說道,「你不該在這裡久留,去把這一切全部了結。給那一世的她,以及你自己,一個完整的交代。」
易星沉漂浮在空中,朝他鞠了一躬。
星沉看著那抹虛影輕輕落在王依依的身後,遲疑片刻後,頭也不回地沒入了王依依的身體。
原本還在茫然無措的女孩,表情瞬間凝滯。
她腳步踉蹌著跪在了地上,痛苦地仰起頭,發出一聲又一聲泣血的悲嚎,仿佛靈魂都被撕裂成了碎片。
星沉慢慢閉上了眼睛,身後,一雙微微帶著涼意的手摟住了他。
他閉上眼睛,側頭在雲摞的懷裡靜了靜,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極盡美麗的眼眸中寒霜漫天,像是三九天化不開的冰凍。
但是開口時,嗓音卻又甜膩的像是小兒玩鬧撒嬌。
「藏好了嗎?藏好了,我們就要找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