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那一刻仿佛停滯。
垂眸站立的聞絡,和他頭頂落下的蛇,以及身後張開血盆大口的黃金巨蟒,遍地游弋無處落腳的蛇群,形成了一幅無比詭異又驚悚的畫面。
在任何人看來,這都是個無解的死局。
所以畫面的邊緣,遠處的烏靈,臉上扯出了一抹邪惡的笑容。
然而,不過雷霆轉瞬,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臉上。
時間在凝滯過後,仿佛以數倍的速度猛地加速,以至於讓人根本看不清聞絡的動作。
他變成一道灰色的影子,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急速的扭轉,等再看清時,他已經用手裡的刀橫著卡在了金蟒的牙齒里,同時自己仰頭抬腿躲在了巨大的蛇頭底下,頭頂掉下來的毒蛇紛紛被擋住,沿著蛇頭滑了下去。
金蟒吃痛,發出一聲悽厲的嘶鳴,一聲聲回音響徹洞窟。
它高高地直起頭,身體開始劇烈扭動起來,試圖將聞絡甩下來。
半空中,聞絡就著它甩動的姿勢,巧妙地利用蟒蛇的力量,猛地翻身爬上了蛇頭。
蛇嘴還咬著那把長刀,左右搖晃,企圖擺脫聞絡的束縛。聞絡死死扣住它的腦袋,隨後一把抽出長刀,往空中一扔!
長刀落下的瞬間,聞絡準確地握住刀柄,狠狠地往下一壓。
整個長刀霎時沒入了巨蟒的腦袋裡,鋒利的刀刃深深地嵌入其中。
巨蟒的腦漿和鮮血四濺,噴灑向周圍。它的身軀晃了一下,失去了力量,腦袋重重地朝地上摔去。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迅疾的像是一場風暴,只是轉瞬之間就結束了,根本不給人留下任何思考和反應的時間。
烏靈轉身就跑!
然而已經遲了。
聞絡腳踏墜落的蛇頭騰空而起,腳尖在洞中石壁上輕輕點過,身姿縹緲輕盈的像是落葉,於半空中掏出身上一把黑色的匕首,直直朝烏靈拋去。
那漆黑的匕首仿佛是某種噩兆,散發著冰冷氣息。
匕首劃破空氣時,竟發出了尖銳的嘶鳴,像是敲響了死亡的喪鐘。
在地下河轉彎處的烏靈,在最後一瞬被那嘶鳴聲追上了。
黑匕穿過他格擋的手掌,露出一個黑色的血洞後,再次毫不留情地穿過他的腹腔,扎進了他身後的洞壁上。
烏靈的腳步猛地停了下來,他轉頭,目光難以置信的看向聞絡。
到底是沒想到自己會輸的這麼快。
聞絡在他身旁落地,這裡已經幾乎沒有毒蛇了。
地上剩一隻離群的傻蛇,被聞絡抬腳一下碾碎了腦袋。
他抬手時,右手手背上露出兩個細小的孔洞,讓瀕死的烏靈迴光返照一樣變得神采奕奕。
「咬到了,咬到了!」他激動地盯著那兩個小洞說。
聞絡漫不經心地朝手上看了一眼,走到他身後把牆上的匕首一把拔了下來。
烏靈終於站不住了,跌在了地上。
聞絡走到他面前,垂頭仔細盯著他爬滿黑痕的臉龐看了看。
「想殺本王,又何苦把自己弄成這樣?你應該學你父親,起碼是在戰場上堂堂正正地跟本王打一場,輸也輸的正大光明。」
「你不許說我父親!」
「戰場之上,刀劍無眼,大家各為其主,你父親死得其所,有什麼不能說?
當年他能在萬人之中活捉先皇,那是他的本事,該受到你們梁人的敬仰。
本王能從他手中將先皇齊齊整整的救下,那也是本王的本事,你們因此敬畏多年,也是應當。
只是你想報仇,卻覺得正路走不通,找了一條邪路出來,把該有的武藝全荒廢了,那就是你走錯了路。」
「別在這裡假惺惺!」
「行吧,那本王就誇誇你,這些年煉出來的毒,的確越來越厲害了。」
烏靈顫抖地撿起手邊的一塊石頭,用盡全身力氣朝聞絡砸去。
聞絡面無表情地看著落在腳邊的石頭。
「不怪你想把這張臉毀掉,你比你父親,差遠了。」
「你不許說他,都是你,都是你!他本是人人敬仰的英雄,卻因為你,連死後都要被人唾棄,連累得族裡所有人都抬不起頭!」
聞絡慢條斯理地將匕首擦乾淨入鞘,眼神輕飄飄地看向地上的烏靈。
「那是你們梁國,不配擁有英雄。」
烏靈大概怎麼都想不到,到如今還能記得他父親是英雄的人,竟然會是聞絡。
他強撐著最後一口氣,看著神態自若的聞絡,「為什麼?你,你怎麼......」
「為什麼沒有中毒?毒煙尚可屏息不聞,見血封喉的蛇毒為什麼也沒有效果?」
烏靈絕望地想起,聞絡衝上城牆時好像把什麼東西送進了嘴裡。
「你,找到了,迷蹤獸?」烏靈斷斷續續地問。
聞絡朝脖子上空空的紅黑色編繩按了按,臉上的表情透著些許溫柔。
「我這人,運氣一直不錯。」
烏靈終於明白自己失敗的結局已經無法逆轉,目光黯淡下來,一口氣慢慢吐出來,就這樣圓睜著眼睛,漸漸沒了氣息。
聞絡在他死不瞑目的眼神里,淡然地把手上傷口被污染的毒血往外擠了一些。
雖然身上沒有中毒跡象,但是毒性太厲害了,傷口還是有點紅腫。
他往洞口方向看了看,趁著這時間稍微休息片刻。
地下河還在往遠處延伸,烏靈剛剛的動作是想往裡繼續跑,估計裡面還有他養的寶貝。
順著地下河找出口是不可能了,他要原路返回。
洞口現在應該圍了不少人,上去後肯定有一場惡戰。
到這會了,聞絡才開始反思,覺得自己衝上城樓時有些衝動了。
估計把魏榮他們嚇得夠嗆。
遠處蛇群聚在那條金蟒的屍體上啃食,聞絡抬頭在洞壁上看了看,準備找幾個落腳點出去。
他漫不經心地剛剛看到第二個點,突然,遠處一聲轟隆巨響傳來。
就像一個龐然大物轟然倒塌,山洞中被震的到處碎泥掉落。
連遠處吃的津津有味的蛇群都嚇得一股腦衝進了河裡。
聞絡難得地愣在當地,半晌沒動靜。
這聲響他很熟。
雖然在地底聽起來和在上面聽起來有些許的不一樣。
雖然這動靜大的實在有些過分。
但他還是能夠確定:
永梁的城門,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