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傍晚,通往京都城外的官道上是一片寂靜的荒涼。
道路兩旁枯黃的野草連向西天的斜陽,寒冷的北風似乎吹熄了太陽強烈的火焰,只留下一個灰白的巨輪靜靜盯著蒼茫大地。
一輛破舊的馬車駛出了城門,走上了往南的官道。
馬車駛過城外無人的寰丘後,轉個彎走向了邊上的一條小道,又走了一會,到了一片寂靜的樹林。
車夫吆喝了一聲,把馬車停了下來。
躺在冰冷棺材裡假死了幾日的攝政王,正好端端的坐在其間。
魏榮守在一旁,他已經知道了,車子停在這裡,是陛下來給自家王爺送行的。
不過,他到現在都想不通,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家王爺和那位陛下開始達成彼此間信任的。
說實話,王爺從前就干拉幫結派的事情,跟北疆那幫人天天吵,但並沒有實際提出謀反的舉措。
不過他一直把野心在檯面上。
明晃晃的意思就是,如果本王願意,本王可以隨時搞翻你,現在不搞,也就是本王現在不想搞而已。
但是如今,感覺完全變了。
王爺前前後後的這麼忙,連棺材都願意睡,讓魏榮頗有一種他家王爺願意為那位陛下效犬馬之勞的感覺。
實在太不像從前那高高在上目下無塵的攝政王了。
魏榮想不通。
到底是什麼讓他家王爺產生了那麼大的變化?
還是那位陛下對王爺允諾了什麼?
就在魏榮百思不得其解之際,林子深處駛來了另一輛不起眼的馬車。
那邊車子剛停穩,一個穿著白狐大氅的身影就跳了下來,連個停頓都沒有就沖向了這邊馬車。
魏榮識趣地掀開車簾,正準備下車,剛掀起來還沒來得及走,白影就沖了進來。
就好像他專門掀帘子讓外面人進來似的。
魏榮看出來了,這位陛下想見他們王爺的心情還是很急切的。
「寶寶你小心點。」
聞絡一把抱住衝進自己懷裡的白影,寵溺的聲音帶著些許無奈。
已經半個身子探出車廂的魏榮,思緒有點遲鈍地想,哈哈哈,我們家王爺的嘴裡竟然能說出寶寶這兩個字,哈哈哈,好好笑......呃!
寶寶?
他在喊誰寶寶?
他剛剛那是什麼語氣?
那一瞬間反應過來的魏榮頭髮都直直豎了起來,跟被雷劈一模一樣,表情瞬間空白。
魏榮以一個呆滯的姿勢,哆哆嗦嗦地,極緩慢、極緩慢地轉過身,看向車廂里的那兩位。
入眼的一幕,正好是那位漂亮的陛下,軟軟地貼在他家王爺懷裡,大氅上白色狐絨襯得他小小的臉龐異常嬌嫩柔軟。
他細長白皙的手指捧住王爺的臉,仰頭就親了上去。
魏榮:「......」
......是什麼讓他家王爺產生這麼大變化?
......允諾了什麼?
魏榮被劈的外焦里嫩,手一抖,車簾從他手裡滑了下來,遮住了車裡景象。
他目光發直,下馬車時沒看地上,一腳踩一塊小石頭上,腳一軟差點摔旁邊溝里。
守在另一輛馬車旁邊的小夏子,禮貌朝他笑了笑。
那見怪不怪的表情,顯然早就知道了這兩人的「姦情」。
魏榮委屈死了,這麼大的事,別人都知道了,王爺竟然還瞞著他!
攝政王府終於有件喜事了......就是有點喜大發了!
車廂里,聞絡跟星沉吻的難捨難分。
聞絡把大手探進星沉的大氅里,磋磨著他細瘦的腰肢。
想搖晃它,折斷它。
星沉最後被吻到整個人軟趴趴地跌在聞絡懷抱里,張著嘟嘟的紅唇急急喘息,眼角濕痕漉漉,眼尾是深深的欲色。
「小可憐。」
聞絡輕輕撫摸著他的臉,憐惜地看著自己的寶貝。
星沉目光破碎的像是被打碎的鏡片,沒有焦點,只是痴痴地看著他。
聞絡溫聲道:「你安然坐在高台,夫君以這天下為聘,回來娶你,可好?」
星沉臉上緩緩揚起笑容,明媚的像是三月春光,聲音輕輕的答:「好。」
「寶要乖乖吃飯,乖乖睡覺。」
「嗯。」
「不聽話的話,等皇叔回來,把屁股打腫。」
星沉搖頭:「不要。」
「那乖不乖?」
「乖。」
聞絡戀戀不捨地摸著他下頜,口中卻開始攆人。
「天快黑了,馬上城門下鑰了,不能再耽擱,回去吧。」
「戰場上瞬息萬變,皇叔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放心,你等在這裡,我怎麼會捨得死在戰場上。」
星沉不滿地朝他手臂上輕輕擰了一下。
「什麼死不死的,不許胡說,連受傷都不可以。身上多出一道疤,回來就在床下睡一個月,不准爬我的床。」
聞絡捏捏他的鼻子,笑道:「你這是要我的命。」
「那就不准受傷。」
「知道啦。」
星沉趴在他懷裡不動,成心想讓他多抱一會。
「腿軟了,走不動。」
「那夫君抱回馬車?」
「嗯。」
聞絡明白他的小心思,也不戳破他,利落地把人打橫抱起,彎腰走出了馬車。
站在溝邊等著的魏榮,看到這倒反天罡的景象,默默地轉身,抬頭望向天空。
聞絡上了另一輛馬車,將星沉輕輕放下。
星沉拽著他袖子,眼裡是滿滿的不舍。
聞絡笑著揉了揉他腦袋。
星沉抿著唇,慢慢鬆開了手。
「皇叔,你先走,我要看著你。」
「好。」
聞絡在他額頭印下一吻,乾脆地轉身下了馬車。
他們還有很多很多年要在一起,還有很多很多的歲月要日日相守。
無需在乎這一朝一夕的分離。
星沉在車廂里探出頭。
靜靜看著載著聞絡的馬車,在蒼茫的暮色里越走越遠,直到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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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安六年,歲末。
大瀚京都一片歡歌燕舞準備迎接新年之時,梁國突然大舉來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