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陛下體諒。」
趙琛現在故意這麼抱怨,意思其實就是提醒京都以後撥軍餉,該偏的心要偏。
但是,北疆地大物博,土地平坦遼闊,良田成片。不像南疆山高林密,田地稀少,這一點趙琛是提都不提。
京中體諒他們,在軍團下轄所屬,效仿鎮南王屬地,全部減免糧稅,由他們自給自足。
星沉核對從前北疆的糧稅數目,查找他們以前的開荒記錄,能大致推算出北疆現在田地的數目,他們不僅能自足,每年余剩的還不在少數。
但是京都給的糧餉卻是年年在往上加。
當然,北疆軍隊真實的數目是多少,這倒是個疑問。
星沉只作不知,又隨口問了問軍中的一些情況,還問起叫得出名字的幾位副將,說許久沒見了。
都是一些無傷大雅的閒聊,趙琛不甚在意。
說到最後,星沉道:「舅舅守土有功,該當行賞。」
趙琛目光一閃。
他這北疆的兵馬大元帥,要是正經再賞,那可就該是鎮北王了。
他不動聲色地說:「陛下,職責在身,不敢邀功。」
「這不是邀不邀的事,邀不邀都是你的,這功績還能讓別人拿去?
舅舅,這幾日別急著走,等朕好消息,正好也在家陪陪舅母。
還有難得回來,也去見見母后,她老人家時時念叨你呢。」
「是,陛下。」
趙琛心裡很有底 。
攝政王虎視眈眈,他這位小外甥根本就沒有別的依仗。太后是自己的妹妹,也是個聰明人,總之如今的情形,沒人敢動他這位北疆的兵馬大元帥。
他其實早已是北地實際上的王了,只是一直少個名頭,這幾年心中多少有點不忿。
外甥若是懂事,這次應該能把他心中這個疙瘩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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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十。
星沉在蓮意宮的芷汀樓再次設宴。
這次參加宮宴的大臣都沒有提前得到通知,大家匆匆趕到宮裡時,甚至不知道陛下宣他們進宮為的是什麼事。
到了芷汀樓一眾大臣面面相覷,相互交頭接耳地問什麼事,沒有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一直到攝政王到了,眾人的討論聲才小了下去。
趙琛是和趙太后一起到的,看到聞絡,趙琛輕輕一頷首,就扭頭坐到了聞絡對面的位置上。
酒菜上齊,星沉才在福公公的陪伴下姍姍來遲。
群臣起身行禮,星沉遙遙抬手示意免禮。
「眾愛卿無需多禮,今日是家宴,各位都是大瀚的肱骨之臣,朕來遲了,先敬大家一杯。」
福公公接過婢女手裡的托盤送到星沉面前。
星沉端起酒杯,朝臣子們虛虛一抬,仰頭一飲而盡。
底下眾臣跟隨他齊齊飲盡了杯中酒水。
星沉放下酒杯,轉身朝坐在上首稍側位置的趙太后頷首,喊了一聲:「母后。」
趙太后笑著看他:「皇帝今日是有什麼喜事嗎?驚動這麼多人。」
「自然是有喜事。」
趙太后失笑,明知不可能還是當眾調侃了一句:「莫非是母后要抱上皇孫了?」
星沉:「......」
真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星沉眼角餘光不動聲色地朝聞絡瞟了一眼。
看見攝政王臉上神情沒什麼變化,這才一臉不贊同地說:「母后,那是朕的私事,和您說說也就算了,怎麼能拿到大家面前說?」
「皇帝子嗣關乎社稷,怎麼能說是私事?」
有個催婚催生的家長真是要人命。
趙太后也就是在其他事情上都能拎得清,不然星沉一定讓她第一個下課。
閒的沒事去養養貓禮禮佛多好,跟他要點別的也行,好好的偏跟他要孩子。
聞絡就是再努力,把他捆床上不分白天黑夜的幹活,他這肚子也爭不了這口氣啊。
雞孩子不如雞自己,你老自己去生一個都能來得及。
星沉一言不發地到上首的位置坐定。
趙太后也意識到在那麼多人面前催他是有點不太合適。
但她也是沒辦法。
選秀至今已經過去那麼久,她苦口婆心勸了一次又一次都沒有用。
一個個如花似玉的女子等在那,他到現在一個沒寵幸過,擱誰家做娘親的能不急?
趙太后甚至都含蓄的問過星沉要不要請太醫去看看,多少是有點懷疑星沉可能身體不行。
星沉為了避免太醫的檢查,一直說自己沒問題,無論如何都不承認自己不行。
他本來就行著呢。
「母后憐子之心,朕一定謹記,只是今日還有別的事要論,就先放一放吧。」
「是哀家掃興了,」趙太后是個爽快人,並不執拗,她端起酒杯對底下眾人說,「這第二杯酒,哀家敬各位。你們是大瀚的脊樑,皇帝朝前事事都要倚賴大家,哀家在此,也謝謝各位。」
她仰頭爽快地飲盡一杯酒。
「太后說哪裡的話,能夠輔佐陛下左右,是我等之幸。」兵部的盧大人朗聲答道。
眾人齊齊應和,再次飲盡杯中酒。
兩杯酒下肚,席間的氣氛頓時不像一開始那樣緊繃了。
星沉挑了幾位好酒話多的老大人,幾杯酒派下去,一群人頓時喝得吵吵嚷嚷的樂起來了。
席間觥籌交錯。
星沉沒說因為什麼把大家喊過來,大家喝得高興,一時也沒人多嘴問。
酒過三巡,星沉當眾故意調侃聞絡。
他笑眯眯地說能把皇叔和舅舅請到一塊吃頓飯實屬不易,惹得眾人大笑。
大家笑完了,他開始鬧著讓倆人一起敬他酒。
這話一說出來下面立刻安靜了片刻。
靠得近的幾位大人看起來都有些緊張,離得遠的則用眼神互相詢問陛下說什麼了?
工部的韓余西大人緊緊盯著攝政王,隨時準備勸話,生怕他會甩個冷臉轉身就走。
要說陛下也真是的,敬酒就敬酒,好端端的為什麼要一起敬?
就在眾人忐忑時,聞絡垂眸朝自己酒杯看了一眼,沉默片刻後,端起酒杯站了起來。
他起身後,沉沉目光看向了對面的趙琛。
趙琛沒想到他這次會這麼配合。
此時要是自己再不起身,眾目睽睽之下,就會顯得國舅爺不懂禮了。
趙琛輕輕哼笑一聲,端起酒杯站了起來。
「南疆聞絡。」
「北疆趙琛。」
「——同敬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