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兒。
嬰淺再次打開了門。
在她身後,跟著兩個鼻青臉腫的龜公。
他們皆是低眉斂目,已經看不出原樣的臉上,滿是乖順。
赤霖隨在嬰淺的腳邊。
狐狸面沉著的神情,頗為些複雜。
渡衍瞧著龜公一身的傷處,立刻皺起了眉,疑惑道:
「這是...」
「剛才從樓梯摔下去了。」
嬰淺接過話茬,回眸瞧了一眼,關切道:
「你們也真是的,走路也不小心一點,還讓我家小師傅跟著惦記。」
龜公捂著黑紫的眼圈,含著淚點了點頭。
嬰淺笑得滿面春風。
拍著他們的肩膀,同渡衍介紹道:
「這都是我的朋友,人好,特別熱情!知道我房間毀了,特地要求來幫忙打掃,攔都攔不住!我都說了,不用這麼客氣的,他們硬是要幫忙,我都沒辦法拒絕哦!」
嬰淺嘆著氣。
隨便將抹布塞進兩個龜公手裡。
背對著渡衍,她一個眼刀子甩了過去,輕聲道:
「給我多留點心,都收拾乾淨!要是落下一點的灰,看我不把你們的牙都拔下去!」
兩個龜公打了個寒顫,連忙點頭。
赤霖趴在一旁。
垂著腦袋,無聲嘆了口氣。
他早知嬰淺不是善類。
但沒想到。
她會如此可怕!
這凶神惡煞的模樣。
還哪有在渡衍面前所表現的,半分的膽怯弱小。
赤霖撇著嘴。
下一秒,就被從天而降的抹布,蓋住了腦袋。
「你也別閒著,把屋子裡的東西,往外面叼一叼。」
「我是大妖!」
赤霖瞪著眼睛,低吼道:
「我怎麼可能去做這種低賤的...」
他還沒說完。
就被一腳踹了個跟頭。
嬰淺瞪過去一眼。
「快去!」
赤霖跌了滿身的灰土。
再不敢吭聲了。
叼起一塊碎桌腿,丟到了窗戶外邊。
他滿臉屈辱。
堂堂一個大妖。
居然在打掃衛生?!
赤霖這輩子都沒這麼可憐過!
偏偏又受了重傷。
還真只能逆來順受著。
嬰淺靠在一旁,本是懶洋洋的瞧著他們幹活,但一瞧見渡衍也挽起了袖子,立刻挺直了腰杆,道:
「等一下!」
渡衍正要去拾碎泥,聽了她的聲音,手下的動作一頓。
就這一個空閒。
碎泥就被嬰淺先一步撿了起來。
順手丟到了赤霖臉上,她皺眉道:
「渡衍,你歇著就好了?這種事情,怎麼能讓你來做呢?讓他來!」
她指了指灰頭土臉的赤霖。
渾然不顧,他沾了一身的髒污,已經從赤狐,變成了全身烏黑的髒貓。
「施主,沒關係。」
渡衍還從未被如此優待過。
尤是瞧見嬰淺一臉沉色,還摸出帕子,為他擦著袖口沾上的一點微塵。
心頭,終究是泛起了絲絲暖意。
「那怎麼行呢?」嬰淺抬眸一笑,輕聲道:「你不一樣。」
不同於面對著旁人時,那副慵懶嬌張的模樣。
在渡衍身邊,嬰淺一直都是規矩又溫柔。
連聲音都是軟綿綿的。
眉宇之間,所浮蕩著的,是渡衍從未見過的情緒。
擦淨了他的袖口,嬰淺這才長舒了口氣,對他柔柔一笑。
「好啦!你在這裡等著吧,不用去做那些事,小師傅做粗活,我可是會心疼的。」
「我你就不心疼了?」
赤霖生生咬碎了一塊木頭,嘴裡含著木屑,含糊不清地道:
「我還受了好重的傷呢!狐狸的命也是命啊!你個女人,一點的良心都沒有!」
「閉嘴!」嬰淺瞪他一眼,罵道:「你吵到小師傅的耳朵了!」
赤霖梗著脖子,氣的險些把木屑吞進了肚子。
兩個龜公同赤霖一起。
在嬰淺的盯視下。
都頗為賣力。
沒用多大一會兒的功夫,就將房間收拾乾淨。
床榻和桌椅擺件,都成了零碎。
嬰淺琢磨了一會兒。
讓龜公,將他們的床,搬了過來。
又差他們,去買了新的被褥用具來。
至於龜公們晚上要睡在哪兒。
同她有什麼關係?
嬰淺忽視了他們幽怨的目光,看著煥然一新的房間,滿意的拍了拍手。
雖是留在青樓這檔子地方。
有些委屈渡衍了。
不過,暫時也沒旁的落腳處,只能暫停在這裡了。
「小師傅,你晚上就睡在這裡,若是有人敲門的話,你可萬萬莫要打開。」
嬰淺擺弄著門栓,回頭望向渡衍,囑咐道:
「你這樣兒,可是很討一些姑娘歡心的,指不定誰敲你的門,就是為了幫你犯戒入紅塵呢!」
渡衍被她說的面色發僵。
忙雙手各十,低聲道了一句:
「不會。」
「什麼不會?你們那裡的掌門師兄弟什麼的,同你說過沒有?山下的世道,可是危險著呢!人人都有壞心思的,小師傅這般單純,指不定就被誰哄騙了,都不曉得。」
「那你呢?」
嬰淺一愣,沒聽清他的話,歪著頭問了一句,「什麼?」
「施主,可會哄騙我?」
渡衍望著她,黑眸沉靜如水。
他仍是滿面淡薄的悲憫。
神情淡然。
語氣輕緩。
像是只要望著他,不管多燥的心,都會慢慢穩定下來。
嬰淺和他對視了一會兒。
唇角本欲挑起的弧度。
莫名有些艱澀。
她張了張嘴,紅唇顫了兩下,啞聲道:
「不會的,小師傅,我還要靠你活下去呢,怎麼可能會騙你。」
渡衍望著她。
也不知是否信了這番話。
他只是微微頷首,低聲念了一聲佛號。
「小師傅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嬰淺本還想多呆一會兒的。
同渡衍,交流些感情。
但這番話一出。
她莫名就有些不想繼續留了。
主要是渡衍這人,同個活佛似的。
滿身的佛氣。
看著他,和看著寺廟裡的佛像,感覺還真是差不了多少。
他要在什麼地方一坐。
估摸都要有人燃香叩拜了。
在渡衍面前撒謊,實在有些困難。
嬰淺清了清嗓子。
不等渡衍有所回應,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赤霖自是跟著她。
等一出了門,他便抬起眸,眯起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笑道:
「你在說謊。」
嬰淺腳步一頓,蹲下身,摸了摸赤霖的頭,輕聲道:
「你在找打。」
赤霖一個哆嗦。
他現在對嬰淺打怵的很。
剩下的話,差點沒直接咽進肚子裡。
好不容易才壯起了膽子。
赤霖昂起脖子,放沉了嗓音,道:
「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說謊的本事不低,若是尋常人,許就被你哄過去了。但連我這妖都看得出的事,那和尚這般道行,自然也清楚。」
他上前一步,爪子搭上嬰淺的手指,緩緩道:
「嬰淺,我真好奇,你接近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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