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永貴拖著疲憊的身體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家裡,一打開門就看見嚴鐵柱翹著二郎腿坐在客廳中間,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身體頓時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
「兒子,你今天怎麼有空回來了?」他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問道。
嚴鐵柱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這是我家,我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用你這個老東西管!」
「今天賣東西的錢呢,快給我,我有用!」嚴鐵柱伸出手掌,理直氣壯的開始索要起了錢財。
嚴永貴縮了縮脖子,依依不捨的從口袋裡掏出一些零碎的散錢遞了過去。
嚴鐵柱一把將錢奪了過來,吐了口唾沫,開始數了起來。
數完後,他臉色一下子就變得難看了起來,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然後猛的一腳踢過去,把嚴永貴踹翻在地。
「老東西,給臉不要臉,才兩塊多錢打發叫花子呢!識相的話,就快點把剩下的錢給我交出來!」
嚴永貴蜷縮著身子,一臉苦相,語氣無奈的道:「真的沒了,今天沒有撿到多少廢品,賣的錢全都在這兒了!」
「兒子,你就給我留一點吧,我和你媽他們也要吃飯啊!」
嚴鐵柱才不管這些,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開始在他身上摸索了起來,找了半天才翻出來幾張毛票和一些硬幣,加在一起只有一塊多錢。
毫不客氣的把錢揣到自己口袋裡,嚴鐵柱不屑的呸了一聲,罵道:「窮酸!」
「渾身上下加一塊居然都沒有四塊錢,一點本事都沒有,老子投胎成你兒子,真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霉了!」
說完,他踹了嚴永貴一腳,就哼著歌出門了。
「砰」的一聲巨響,門被關上了。
蜷縮成一團的嚴永貴聽到聲音,放開手腳躺在地上,眼淚順著他的眼角滑落到了地面,腦中開始浮現起白天看到的那一幕。
今天他照常去風景區那邊撿垃圾,畢竟那邊來往的人多,垃圾也多。
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居然在那邊看到了葉皎月和齊明康,他們旁邊還跟著三個年輕的男女,一行人熱熱鬧鬧的聚在一起拍照。
那一刻,他心神巨震,不明白他們怎麼會來這裡,而且他們看起來過的很好,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好東西。
明明之前葉皎月是他的妻子,齊明康也只比他高了兩個級別,雙方地位差不多,可現在卻是天壤之別。
齊明康看起來氣勢十足,渾身都透著股威嚴,明眼人打眼一看便知這是身居高位之人。
而葉皎月穿金戴銀的,皮膚依舊白皙光滑,眼神清澈,紅光滿面,和多年前沒什麼區別,只是多了些成熟的風韻。
只一眼他就知道她這些年過的很好,估計一點罪都沒受過。
反觀自己,當初轉業回老家,就進了青市的公安局工作,一家人的戶口也轉了過來,剛開始還好,可後來隨著家裡人不斷的惹事,他的人緣變得越來越差。
如果僅僅是這樣那還好,雖然有些憋屈,但他的日子好歹還能過得下去。
可是後來,嚴鐵柱長到18歲,一直沒有工作,每天無所事事的在城裡大街小巷的晃悠,下鄉浪潮來臨時,知青辦來家裡通知讓人下鄉。
這下子,嚴家瞬間就炸開了鍋。
王二妮各種哭嚎撒潑打滾讓他想辦法把兒子留在城裡,嚴父嚴母也支持兒媳婦,壓力全都聚集到了他身上。
可嚴永貴又能怎麼辦呢,這是國家的政策,他就是一個普通人,這麼多年兢兢業業,但因為家人的拖累,一直原地踏步,是公安局的最底層,他毫無辦法。
他把道理都掰開了、揉碎了和家裡人解釋,可王二妮和嚴鐵柱就是不相信,或者說是不願意相信,在家裡各種折騰。
到後面兩人甚至還打起了他工作的主意,嚴永貴當然不會同意。
雖然有了工作,嚴鐵柱就能留在城裡,不用下鄉,可是現在嚴家一大家子都是靠他一個人養的,他是萬萬不能把工作讓給兒子的。
先不說讓嚴鐵柱接他的班,頂替工作後,兒子每個月的工資能不能拿回家裡,就說這其中工資的差別,他就不可能會同意
如果讓嚴鐵柱去公安局工作的話,就是一個純純的新人,一切都要重新開始,領的是最少的工資。
他這些年積累的工齡和各種補貼就都沒有了,工資少了得有一半多,到時候一大家子怎麼活?
隨著下鄉日期的逼近,王二妮和嚴鐵柱母子倆越來越著急,因為他一直咬死了不同意,所以兩人便起了歪心思。
一天晚上,王二妮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說是要為兒子餞行,嚴鐵柱也以此為理由頻頻向嚴永貴敬酒,嚴永貴對兒子沒有防備,把酒全部都喝了下去。
喝到後面,嚴永貴整個人都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完全沒有意識了。
此時夜深人靜,大家基本上都在家裡安睡了。
王二妮和嚴鐵柱兩個人趁著外面沒人把嚴永貴搬到了他們住的那個筒子樓的樓梯口,然後就毫不猶豫地推了下去。
嚴永貴順著一節節的樓梯,咕嚕咕嚕的滾了下去,骨頭髮出「咔嚓咔嚓」的聲響。
因為酒喝的太多,麻痹了神經,他只是短暫的清醒了一小會兒,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隨後便又失去了意識,只有緊皺的眉頭彰顯著他的痛苦。
王二妮和嚴鐵柱聽見他痛苦的叫聲,互相對視一眼,順著樓梯大步走了下去,見人摔得一身血,便開始大叫了起來。
「天吶!當家的,你快醒醒!」王二妮搖晃著嚴永貴的身子,一臉的著急。
「爸,你怎麼就摔下去了?你要是出了什麼事,讓我們一家子可怎麼辦啊!」嚴鐵柱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大聲道。
周圍的鄰居們都被吵醒了,出來一看,見嚴永貴摔成那樣,立刻齊心協力的把人給送去了醫院。
第二天,嚴永貴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腿上傳來了陣陣劇痛,臉色頓時一變,有些驚恐的顫抖著手摸向了自己的腿。
王二妮見人醒了,立刻迫不及待的道:「當家的,你現在傷成了這樣,根本沒辦法去上班,就把工作讓給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