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可然是個很可愛的孩子,善良、單純、可愛、坦率。
蘇晨興有時候在想,他媽媽要是真給他生了這樣一個妹妹也不錯。
「小蘇老師,我早餐點得太多了,還剩下兩個肉包沒吃完。中午也不想吃這個,扔掉又浪費,你能幫我解決掉它們嗎?」
蘇晨興匆忙趕過來,早餐根本沒來得及吃。
但這幾天,怎麼衛可然同學總是讓他幫忙解決各種吃的?
蘇晨興想到一個可能性,臉上火辣辣的,有點難堪。
衛可然同學心地好,不會看出來他省吃儉用、擔心他吃不飽肚子,故意用這種方式請他吃東西吧。
蘇晨興這人,自尊心還是挺強的。
他寧願節衣縮食餓肚子,也不願接受別人的施捨,更不願意別人同情他。
「我吃飽了,吃不下了。」蘇晨興跟她說。
「唔那好吧。」衛可然也沒有再說,而是將兩個大肉包硬撐了下去。
蘇晨興又懷疑他方才是不是想多了。
這女孩也許沒那個意思。
一月時間轉瞬而過。
這一個月,蘇晨興和衛可然漸漸熟悉了起來。
對於生活中多出來這樣一個人,蘇晨興是開心的,想起她內心也會沒來由一暖。
這種感覺過去從沒有過。
知道有那麼個人在,哪怕她是個比自己還小的孩子,心裡都踏實不少。
舉個最可悲的例子。
過去的蘇晨興,曾不只一次擔心他哪天早上會再也醒不過來了。
長期的營養不良和高度透支,讓蘇晨興常常累得眼前發黑。他知道這樣很危險,尤其是看到那些現代人因為工作強度太高猝死的報導,讓他心驚肉跳。
死於他還不是最可怕的。
他怕的是哪一天他即便死了,在一個狹小的出租屋裡,一搞十幾天都沒人知道。
他沒有密切聯繫的好朋友,舅舅舅媽一家平時幾乎不跟他打電話,他在這世上是真正的孑然一身。是生是死,也真的無人在意。
現在有些不一樣了。
他準時準點去衛可然那裡補課,手機最新聯繫人,最上面永遠都是衛可然的名字。
有時候下班回來,累得腰酸背痛,一打開手機,還能看到衛可然給他的語音留言——
「小蘇老師,我看你最近很累,要好好注意休息哦。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可別因為年輕,就不當回事。」
蘇晨興笑著又點開了下一條。
「別只是笑!要聽進去!」
蘇晨興怔住了。
這衛可然同學,怎麼連他會笑都猜到了?
其實蘇晨興早發現了,那小姑娘有一顆最細膩的心。總是清楚他心裡想些什麼,在彆扭什麼。
許多事情她好奇,卻不會多問。她想關心,卻不好多說。
在這個無人又疲憊的深夜,兩條簡短的語音,便給了蘇晨興不小的慰藉。
真好,原來這世上,還是有人關心他的。
只是,當暑假結束,這段補習老師和學生的關係也就結束了吧。
衛可然和他不一樣。
她有關心她的家人,有一個不錯的家庭,以她那麼好的性格,應該也不會缺少朋友。
自己於她,也就只是兩個月的小蘇老師罷了。
也許再過一段時間,她都會忘記還有他這麼個人。
蘇晨興常常想,像他們這樣的人最悲哀的事情莫過於別人投下的一點陽光,便是他們的全部。而這點陽光,當事人自己未必都會在意。
他們把這當成尋常。
待人好,出自他們的本能。很容易就相信別人,輕鬆就能交到朋友,愛笑笑鬧,像個小太陽一樣發光發熱,真讓人羨慕。
可這種事情,他恐怕永遠都做不到。
他們可悲地縮在自己的烏龜殼裡,渴望著陽光,但又不敢讓自己全然暴露在陽光下。
不敢,也不願。
因為這就是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生存的方式。
兩月時間過去,補習結束了。
而蘇晨興,再過兩天就要去大學報導了。
最後一次課程,一直認真聽課、很聽話的衛可然,卻睜著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固執地看著他,他說什麼都沒反應。
「怎麼了,衛可然同學?」蘇晨興問她。
「小蘇老師,今天結束後,你就不是我的補習老師了。」
「……嗯,是啊。」終於還是到這一天了。
蘇晨興一直忽略這個事實,想像個成年人一樣成熟地處理這種事情。
「那我們還能是朋友嗎?」
「當、當然了!」蘇晨興很驚喜,「就算我不是你的補習老師了,你要有什麼題不會做,都可以問我的。」
衛可然並沒有因此而高興,還是低下了小腦袋,淚珠隱隱約約在眼眶裡打晃。
蘇晨興心驚。
他懷疑自己看錯了。
「小蘇老師,我捨不得你。」
「我、我其實……也、也挺捨不得你的……但我們還是好朋友啊,我不會忘記可然同學的。」蘇晨興很認真說。
他這人不愛和人交朋友,也發自內心不相信任何人。
看起來挺軟弱可欺的,但他自己知道他內心冷漠得很。
然而對面前這個女孩,蘇晨興就是會不忍心、就想對他好。
「可小蘇老師過兩天就是大學生了,我才高中生。我身邊好多人都說,進入了大學後想法就會變了。身邊多很多朋友,也會想著去交更時髦更漂亮的女朋友。我一個堂哥,進入大學前一周便迫不及待跟自己高三女友分手了。那些比自己低年級的,在他們眼裡就像個沒長大的小朋友。不但所處的世界不一樣了,看待問題也會不一樣……」
蘇晨興噗地笑了。
他終於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衛可然的頭頂。
「別人可能會這樣,但我不會啊。」別的女孩子再時髦再漂亮,也跟他無關。
「嗯!小蘇老師,那你不能忘了我,有空要多來看我——」
「好。」
蘇晨興走了,補習課程也結束了。
芽非常不可思議。
兩個月,兩個月!這大魔女幾乎沒有任何進展,關鍵是她好像根本就沒真正出手啊!
難道她是看那蘇小哥哥太純良了,年紀也太小了,實在不好意思下手?
不可能啊。
這個沒下限的,什麼時候懼過這個?
看看分別時她那演技,簡直絕了!
「編號9855,蘇晨興,你放過了?」
扈南歌臉上難得流露出便秘一樣的神情。
她拍拍自己額頭,「暫時不行。」
「啊哈?」
「我一想起我叫他小蘇老師,我就沒法對他出手。」
「小蘇老師怎麼了?」
「雖然補習老師跟真正的師徒還是有區別的,但我受不了這個。」
「!!!」芽愣了兩秒鐘,驀地捂著小肚子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這大魔女,是真真怕了師尊文學吧,都有陰影了。
管他男老師女老師,反正稱呼了對方老師,她就很難下手啊。
在師尊文學裡被大搞顏色,這大魔女都一副淡定得不得了的模樣,直到此時才暴露出她真實內心來。
「那你是想他到了大學,再薅了這顆白菜?」芽問。
扈南歌掏掏耳朵,「怎麼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好像我是個大變態。」
你就是個變態!
芽在心裏面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