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的警告猶如催命符。

  錦晏卻置若罔聞。

  她繼續向前。

  耳邊響起扣動扳機的聲音。

  一顆子彈已經精準無誤的落在了距離她的腳尖不到一公分的地方。

  子彈射入，巨大的威力讓那一塊地面瞬間四分五裂，錦晏整個人都向後倒去，重重地撞在了地上。

  她瞬間咳了起來，咳得很是兇猛，好似五臟六腑都要移位了一般。

  可是錦晏卻沒有退縮，她抬眸看了眼面色陌生的守衛，手撐著地面緩緩起身，繼續向門口走去。

  「三次警告！軍事重地，闖入者，誅殺！」

  機器人天真又冰冷的聲音響起，無數下扣動扳機的聲音從錦晏耳邊閃過，同一時間，無數的子彈都射向了錦晏。

  可想而知，一旦那麼多子彈都命中目標，那麼此刻的目標人物，已經都變成了一個篩子。

  但現實是，無數的子彈從錦晏身體裡穿過，盡數打入了她身後的地面裡面，錦晏卻還毅然地立在原地。

  不。

  錦晏忽然表情痛苦，五官都皺到了一起，喉嚨處傳來一陣洶湧的血腥味，讓她再也忍不住吐了起來。

  眼前的地面，很快就被鮮血浸透。

  錦晏抬手，隨意地用袖子擦了一下嘴唇，有些許地血液被帶到了臉頰上，留下綺麗的一抹紅，讓她清冷的容顏更添了幾分狠辣。

  她重新起身，站定下來，冰冷的目光看向城樓之上不知何時集結的密密麻麻的警衛，臉上閃過一抹獰笑。

  「誅殺？」

  「你們要誅殺誰？」

  「誰給你們的命令？」

  「這裡是誰建造的，你們都忘了？」

  「我和爸爸設計這座基地的時候，你們他媽都不知道在哪兒吃土呢！」

  城樓上的人都面無表情，沒人回答錦晏的話，可槍口卻無一例外，全部都對準了她。

  機器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可是這次，聲音不再是之前系統設置好的天真冰冷的機械音，而是多了幾分真人的味道。

  很快，錦晏就聽出了不對勁。

  這是她的聲音。

  不過。

  這是她死前的聲音，而不是現在的聲音。

  「誅殺你，還需要理由嗎？」

  聽著這個熟悉的聲音，錦晏眼神變得更加兇狠，「原來我猜的沒錯。」

  「你猜到了什麼？」

  機器人問。

  錦晏冷笑著，卻不作答。

  機器人再次重複，「你猜到了什麼？」

  錦晏冷冷一笑，神色忽然變得詭異，她看著塔樓上一個監控，有些不屑地說道：「你擁有我的全部數據，並且擁有自動更新的功能，我此刻在想什麼，你難道猜不到嗎？」

  機器人沉默了。

  片刻後，她說：「你知道了？」

  錦晏：「知道什麼？」

  機器人卻又不說話了。

  又過了片刻，機器人又說：「你為什麼會回來，你不該出現在這裡。」

  錦晏「呵」了一聲，「那我該在哪裡？」

  機器人再次沉默。

  忽然，她下達指令。

  「誅！」

  話音剛落，無數的子彈同時射出。

  ……

  「殿下！」

  「公主殿下！」

  「小錦晏！」

  無數熟悉的親近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錦晏倏地清醒了過來。

  她一睜眼，就看到乘影宋淮和國師大人都圍著她，每個人都一臉擔心心痛的表情，見她醒來，都紛紛問她怎麼了，哪裡疼，哪裡不舒服。

  萬箭穿心。

  錦晏低頭看向自己，她的衣衫完好無損，乾乾淨淨，別說是子彈打穿的洞了，連一點兒灰塵都找不到，可她卻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無數子彈穿過身體時那種無盡的疼痛感。

  哪怕她知道自己此刻非常安全，也沒有受傷，可萬箭穿心的疼痛感，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乘影緊張的抓著錦晏的手腕，眼裡又是痛心又是不舍。

  他已經失去了一次殿下。

  往後，無論發生什麼事，他再也不會鬆開殿下的手了。

  此時此刻，看著錦晏臉上痛苦的表情，他更是猶如萬蟻蝕心，痛不欲生。

  他從幻境中清醒後，便發現了錦晏的異常，那時錦晏被國師扶著，還沒有昏迷。

  可當宋淮清醒的時候，錦晏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

  他們三人都替錦晏把過脈，都很清楚錦晏身體沒有任何的問題，可她臉上的痛苦卻瞞不了人。

  他的殿下，到底經歷了什麼？

  「殿下……」

  「我沒事。」

  錦晏在幾人攙扶下起身，眼前的玉璧已經不再是之前清澈透亮的眼色，上面的金光褪去後，它又變回了一顆普普通通的石頭，一塊可有可無的石壁。

  見錦晏還盯著石壁，國師大人有些不忍，「公主殿下，大帝傳授給我的，只有這個。」

  他知道這三人會進入幻境，可幻境裡發生的一切，縱然他能掐會算，卻也一無所知。

  宋淮不滿地瞪著國師，「什麼叫只有這個，他怎麼能這麼不負責……」

  「無礙。」

  錦晏說。

  幾人都看向錦晏。

  錦晏伸手觸摸著那塊失去光澤的石壁，腦海里閃過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切。

  她說：「這就夠了。」

  乘影擔心地看著她，「殿下……」

  宋淮還是很不滿，「這就夠什麼，他都沒露面……」

  國師也欲言又止。

  錦晏放下手，眼中的堅定和冷漠，在轉身時都消失不見，她輕輕笑著，好似放下了一切執念。

  她說：「大家不用擔心，我想知道的，他都告訴我了。」

  這話跟謎語一樣，誰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錦晏對國師行禮，鄭重地感謝了國師，「國師大人，勞煩您跑了一趟，請您回到京城後告訴皇兄和母后，待我處理完棲霞鏡的一些事，我就會回到京城去。」

  國師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一眼後，也露出了笑意，「祝賀殿下得償所願，殿下的話，我會帶到。」

  說罷，國師便離開了鬼界。

  宋淮不解地看著國師離去的方向，又湊到錦晏面前，「怎麼回事，不是還沒找到，怎麼不找……」

  「不找當然是因為我已經找到了。」錦晏說。

  宋淮表情一滯，頓時一張臉好像在哭一樣。

  他果然還是做不到大公無私。

  想到接下來會有個人跟他搶女兒，想到接下來他一直要聽錦晏叫另一個人女兒，他就想殺了那個人。

  「爹爹。」

  錦晏的聲音忽然響起，猶如天籟。

  宋淮怔怔地看著湊到眼前的錦晏，腦海里一時反應不過來，整個人都懵住了。

  爹爹？

  本帝？

  他就是錦晏一直要找的人？

  所以，他殺了他？

  宋淮的表情很傻，錦晏喊了他一聲後便不再理會他，而是挽著乘影的手臂向外走去。

  乘影：「殿下，我能為你做什麼？」

  錦晏：「你現在什麼都不用做……不對，你要陪著我遊歷天下，懲善除惡，還人間太平，海晏河清。」

  乘影溫柔地看著她，「還有呢？」

  他不知道殿下為什麼突然放下了執念，或許她真的有了答案，找到了爹爹，也或許是因為其他一些原因。

  但無論如何，他都會陪在殿下身邊。

  錦晏：「生生世世陪著我，直到我找……」

  她還沒說完，身後就傳來了宋淮氣急敗壞的聲音，「還找什麼找！爹爹就在這裡！」

  錦晏忍俊不禁地笑了下。

  乘影唇角也微微揚起。

  生生世世。

  他記下了。

  錦晏抓著他的手，兩人對視一眼，很快便消失在了鬼界之中。

  在他們的身後，宋淮正在破口大罵，該死的乘影，把我的寶貝閨女拐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