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美仙丈夫回來的消息早已傳遍了杏花巷。
看熱鬧的人早已三五成群湊在一起閒聊，回顧當年的褚驍事件，又用唏噓可憐的口氣說蘇美仙這些年的經歷。
聽到褚驍西裝革履坐著專車回來，還有專門的司機供他使喚，大家就默認他是因禍得福，如今步步高升錦衣還鄉了。
那麼蘇美仙一個黃臉婆怎麼配得上這樣優秀的褚驍？
于是之後短短一個多小時，不少人就已經給蘇美仙設定了一個被丈夫拋棄餘生悽慘孤單的可憐棄婦形象。
然而，當汽車在街頭停下，光鮮亮麗的褚驍牽著蘇美仙的手走下車時，幸災樂禍等著蘇美仙倒霉的人紛紛閉上了嘴。
他們或羨慕或嫉妒或驚訝或後悔的看著那輛鋥光瓦亮的汽車，看著從車上下來的高大英俊氣勢不凡的褚驍。
一時間，每個人心裡都很複雜。
難道真像王大娘她們說的，褚驍那麼愛蘇美仙？這麼多年了也沒忘記過？
圍觀者的心理，蘇美仙早就看透了。
此刻的她更是沒心情去剖析那些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只與平常跟自己交好，或者對女兒慈愛的人打招呼。
至於其他那些污衊詆毀她和女兒的人，不論此刻他們表現得多諂媚多友好，她都沒給一個眼神。
而蘇美仙對待眾人的態度，分毫不差都被褚驍看在了眼裡。
他與那些人不認識，並不用特意打招呼。
但在蘇美仙跟人打招呼說「我丈夫回來了」的時候，他總會說一句「多謝你們照顧我的妻子和女兒」。
穿過圍觀的人群，回到家裡後，大喜過望的蘇美仙才軟著身子倒下去。
下一秒，她就被褚驍打橫抱起送回了屋子。
走了幾步，褚驍想起跟在他們身後的小尾巴，回頭卻沒看到錦晏的身影。
而廚房裡卻傳來了劈里啪啦的聲音。
隔著窗戶上狹長窄小的一點點玻璃，褚驍看到了裡面連背影都透著歡快的錦晏。
他笑了下，把蘇美仙送回了房間。
「謝謝你，把我們的女兒教育的這麼好，一個人撫養他們長大了。」褚驍說。
蘇美仙額頭在褚驍胸膛上蹭了幾下，卻什麼話都沒說。
她從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樣快。
她夢寐以求的團聚，連做夢都不敢奢求褚驍會這麼早回來，可他就那麼憑空出現了。
巨大的驚喜充斥著她的大腦，讓她無法再思考，也不想再說話，只是緊緊攥著褚驍的手。
她怕他再次消失。
褚驍又何嘗不理解她此刻的這種心理。
他像是哄女兒一樣摸了摸蘇美仙的頭髮，柔聲說：「我回來了，從現在起，你可以休息了，可以停下來喘氣了，可以不用時時刻刻都提心弔膽了。」
蘇美仙還是沒說話，只用自己對褚驍的依戀作為她的回應。
褚驍輕輕地捏著她的耳朵，看著她的側臉說：「要是累了就睡一會，晏晏去燒水了，一會兒我給你擦擦臉。」
他一手摩挲著蘇美仙的掌心，「我回來了，就不會再離開你們。」
過了一會，錦晏端著熱水進門時，褚驍眼神示意她小聲一些，錦晏立即放輕了腳步。
「爸爸，你先喝點熱水。」錦晏說。
褚驍接過錦晏手裡的杯子，餘光看到桌上還放著四個一樣的，顯然是一套的。
錦晏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解釋說：「這是我小時候在廢品站撿回來的，人家說不值錢，我覺得很漂亮，像古董一樣，正好一套是五個，就像我們一家人一樣。」
褚驍早就發現了。
他很小聲地說錦晏真聰明。
但讓他的寶貝女兒那么小就懂事的去撿廢品，從廢品里找寶貝，是他的錯。
他又摸了摸錦晏的頭，錦晏甜甜的笑了下，很快又出去了。
不一會兒，她又端著臉盆進來了，裡面是溫水和毛巾。
進屋後，她放下盆，二話不說就出去了。
褚驍看著她輕快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
聰明敏銳又懂事。
他這個女兒可真是個寶貝。
褚驍洗了毛巾給蘇美仙擦了擦臉，又輕輕地擦拭她的手。
手心的老繭是日復一日繁重勞作後留下的，但手指上那些細碎的有新有舊的傷疤，卻是最近才留下的。
他盯著蘇美仙的手看了半晌，溫柔地揉搓了一會，起身出去找到了在院子裡發呆的錦晏。
「怎麼坐在這兒，冷不冷？」褚驍問。
錦晏搖頭，「不冷，我曬太陽著呢，媽媽怎麼樣了？」
褚驍說睡著了，又問姐姐們在幹嘛。
錦晏立即找了個小凳子給他，「大姐姐去郵局了，她之前翻譯的文章被同事偷去提前發表了，她又重新翻譯了一篇，今天她先去寄信，之後去出版社打工。」
褚驍沉吟片刻，臉上看不出喜怒，又問星星呢。
錦晏：「二姐姐在機械廠呢，她可厲害了，比廠里那些老員工都厲害。」
褚驍聽著，面上也露出了笑意。
很快，錦晏又說：「可二姐姐喜歡的是唱歌，是當舞台上萬眾矚目的巨星，才不是在機械廠里跟別人搶什麼先進個人，優秀員工，反正她不是正式員工，做得再好也得不到那些表彰和獎勵，還白白遭受別人的嫉妒。」
說完，見褚驍臉色又沉了下來，錦晏忙說：「但現在不一樣了，爸爸您回來了，那媽媽和姐姐們就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她看著褚驍，眼睛都在發亮，「他們之前敢那麼欺負我們，就是因為您不在，您回來了，他們就不敢那麼做了。」
對上女兒滿是信賴驕傲的眼神，褚驍心裡卻堵得發慌，讓他快要喘不過氣。
透過女兒說的隻言片語，也能想像到這十幾年來她們母女經歷了多少部公平的遭遇。
褚驍嗓子沙啞，想說些什麼，屋裡傳來了蘇美仙的聲音。
「爸爸，媽媽醒來，你快去吧。」錦晏說。
褚驍進去後，她拿了些錢就出門了。
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在笑著跟她打招呼，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和善友好的笑容。
那些伴隨著她長大，到處都可以聽見的，尖銳的惡毒的帶著偏見的詛咒和謾罵瞬間都消失了。
就好像他們從來都是這樣善良美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