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這一哭就是十分鐘。
一邊哭,一邊把憋在心裡的話都說了出來。
「她不是我媽媽嗎?為什麼要那麼做?」
「明明她想讓我學什麼我就學什麼,累了,我也不敢停下,為什麼她還是不喜歡我。」
「為什麼要那樣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我知道她生病了,不該怪她,可是我忍不住。」
「我只是不理解。」
「爸爸不愛她,我愛她不就夠了嗎?為什麼要折磨自己把自己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為什麼不離婚。」
「為什麼不肯放自己一馬。」
比起恨她,他更心疼自己的媽媽。
林聽梅暗嘆一聲,伸出手拍拍他的背,此時她能做的,只能給他無聲的安慰。
「我爸爸……」
「明明是背叛者,為什麼不吃不喝,把自己關在家裡醉生夢死,搞得他好像也是受害者一樣。」
「要不是他,媽媽又怎麼會走到那一步呢。」
「他有什麼臉說要帶我走去找媽媽。」
「他憑什麼!」
「他不配做我父親。」
「可我還是想知道我在他們心裡到底算什麼。」
「為什麼都不在乎我的感受。」
「不在乎我的死活。」
「難道我是他們生的、養的,就沒有自我了嗎?」
「我到底算什麼。」
「他們到底愛不愛我,嗚……」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陸延的淚像是決堤的水庫林聽梅光是給他遞紙巾就遞不過來,最後乾脆把一整盒紙巾塞到他懷裡。
等他情緒發泄夠了,哭聲漸小,然後到無,她以為他的情緒已經發泄夠了,但他的頭還是埋在她懷裡不肯出來。
林聽梅疑惑地向下一瞥,破涕為笑。
這小子在冷靜下來後居然開始害羞了,耳尖都是紅的。
她打開一包濕巾,然後推開陸延。
「擦擦臉,哭出來心裡是不是好多了?哭沒什麼丟人的,這是發泄情緒的一種,是自我修復的一種。」
陸延默默接過濕巾,耳尖更紅了,一直低著頭。
忽然聽見旁邊傳來擤鼻涕的聲音,他驚詫地抬頭,看到林聽梅擤鼻涕後又擦去了眼淚,才知道她也哭了。
可他一點也沒聽見她的哭聲。
「姐姐你怎麼哭了。」
「想哭就哭了,不需要理由。」
其實是看陸延哭,讓她有所共情,再想到自己的成長經歷一時之間情緒有些崩,才哭了出來。
可能是陸延哭得太投入了,竟然一直沒有發現她也哭了。
「現在發泄一通有沒有覺得渾身舒暢?我可暢快,身體感覺都輕鬆了不少。」
林聽梅的坦蕩,令陸延心裡的羞澀感瞬間退去。
「好多了。」
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哭成這個樣子。
他也很意外他會哭出來。
他還以為他的心已經被傷透沒了任何痛感,剩下的只有麻木。
但剛剛哭的時候,他的心又痛了起來,卻是有種自我和解和重新活了過來的感覺。
陸延擦完了臉,林聽梅順手接過垃圾往垃圾桶一丟,然後道:「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把情緒悶在心裡,不然久了會出事。我可不想看到你,變成一個變態或者壞人。」
陸延點頭,「知道了,我不會的姐姐。」
「雖然傷口好了會有疤,但相信我,只要你有一個好的心態,時間會幫你淡忘一切。」
「我相信你終有一天會走出陰霾,迎接新生,成為一個大人物。」
陸延抬起還有些濕漉漉的雙眼看向她:「我信你姐姐。」
「人要向前看,只要你做到了,這句話就不只是一句安慰人的空話,未來怎麼樣還得靠你自己。」
「我可太期待你會成為什麼重要的大人物了。」
林聽梅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心裡隱隱有些期待。
陸延也被她的目光感染到,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道:「我會努力的姐姐。」
「你真是我的太陽。」
「嗯?太陽?」林聽梅有些疑惑,又覺得有些新奇,「為什麼是太陽不是月亮。」
一般用來形容女人的不就是月亮嗎?
有意思。
陸延看著她唇角帶笑:「就是太陽。」
「你讓我看見了光。」
炙熱的光。
熱烈而溫柔。
讓他即便身處黑暗,也能擁有光明。
抬頭迎著光,炙熱,卻不會被灼燒。
……
「你來做什麼?我不需要律師。」
律師唐河坐在陸森對面,看著眼前這個瘦得臉部凹陷,鬍子拉碴,雙眼無光的男人 很難和以前那個儒雅沉穩的陸總聯想到一起。
「楊總讓我來的。」
「你走吧,都是我做的,沒什麼好辯解的。」
陸森說完就想起身,但唐河的一句話讓他又坐了下來。
「我不是來幫你的,楊總讓我給你帶句話,她說……」
「渣男自有天收。從今以後你好自為之,你我此生不再相見。」
陸森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好朋友。
「原來你是她的人,藏得夠深。」
隨即陸森「哼」笑一聲道:「是她舉報的我吧。」
唐河不答,保持面無表情。
陸森卻好像看穿了什麼,整個人往椅背一靠,「渣男只有天收?什麼天,恐怕一年前她突然回來,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切吧。」
陸森眼睛一閉,似嘆息,似自問,「她剛回來的時候我就在想,她肯定是回來報仇的。但她又事事找足藉口接近我,對以前的事情隻字不提,偶爾多有關心和曖昧。」
「我原以為兩人保持著安全的距離,像一對普通同事那樣相處,便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卻還是低估了她。」
「原來我老婆才是她的第一目標。我怎麼那麼傻居然一直沒有發現不對勁呢?」
「雖然我跟她清清白白,但她每次在我身上都留點痕跡下來。我老婆看到了自然會生疑,我又次次否認,日子久了,我老婆怎麼受得了這日夜的猜忌和丈夫的背叛,精神怎麼會不崩潰。」
陸森睜開眼睛看著唐河,眼睛帶著點戾氣道:「她雖然算計得很好,但她還是輸了。」
唐河眉頭輕蹙,雖然想開口詢問但還是忍了下來。
「她要是能耐著點性子不舉報我,今天她看到的就是我們父子倆的屍體。」
「她怎麼不算輸了呢?」
「她讓我又可以多活幾年,待我刑滿之後又可以東山再起,哈哈哈哈哈……」
陸森的笑猛然停止湊近唐河的臉,唐河強作鎮定對上他有些兇狠的目光。
「替我謝謝她的救命之恩哈哈哈……」
唐河沉默地看著陸森癲狂地笑著離去,放在腹前的手暗自握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