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明月當空。
一道人影躲開黑衣人的追殺,閃身進了淮安王府。
姬玖夜本來是想去找岑雲寂的,但他受了傷,眼前有些模糊,淮安王府布局又頗為複雜,他循著記憶找到一個房間,閃身進去,摸黑到了床上。
他喘著粗氣,捂著胸口,踉蹌地掀開層層紗幔,卻不小心被床邊的靴子絆倒在了床上。
抬眼一看,床上人不是岑雲寂,卻像是美嬌娘。
昳麗的五官,濃黑的發,紅艷艷的薄唇,側面如一柄出鞘寶劍的鼻樑……像美人,似艷鬼。
謝繹驚醒時被人一把捂住了口鼻,脖子也被人掐在了手裡,他盯著蒙面人那泛著寒光的森森眼眸,忙做手勢示意他不出聲。
那人的手漸漸縮緊,窒息感逐漸傳來,謝繹感覺眼前一陣陣的發黑,眼中蒙上了一層水霧,在他思考這個世界如果這麼結束算不算任務失敗時,那人突然放開了他。
謝繹一下子倒回床上,撐著身體死命地咳,咳得眼中水霧瀰漫,睫羽被眼淚打濕,咳得眼尾紅紅,脖子也很明顯地出現了一圈紅痕。
原來不是美嬌娘。
是個男子。
咳得聲音漸漸弱了下來,謝繹驚恐地看著突然闖進房間的黑衣人,結巴道:「壯、壯士,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看見,您請自便、自便……」
來不及想淮安王府怎麼突然多了這麼一號人物,可也許是因為謝繹的表現太過慫包,也許是他現在實在傷得不輕,姬玖夜直接靠在了床邊。
他壓低聲線,吩咐道:「去給我拿藥包紮傷口,不許出聲不許跑,你可以試試我的劍快不快。」
「好、好……」
謝繹忙不迭地從床上滾了下去,穿著褻衣光著腳就去找藥箱了。
冰冷的視線一直盯在後背上,讓他寒毛倒豎。
謝繹不敢耽誤,找出繃帶和金瘡藥後就連忙小步走到了他身邊,他把藥放在他面前,結巴道:「您、您自己來行嗎?」
姬玖夜掀開眼皮,看他緊張害怕的樣子,嗤笑了一聲:「你來。」
「包紮不好我殺了你。」
他手上現在沒什麼力氣,這小子這麼害怕,得好好利用一下。
謝繹看他手裡還握著劍,劍尖還滴著血,他怕得不行,一點反對意見也不敢說,蹲下身,顫巍巍地去扒他的衣服。
肩上的衣服黏糊糊的,一碰就染了一手血,黑色衣服看不出流了多少血,可他掀開衣服一看,才發現這人傷得有多重,皮肉外翻,刀傷深可見骨。
謝繹顫著手給他處理傷口,不一會兒額上就沁出了冷汗,他呼吸都放得很輕,生怕這人一個暴起把他殺了。
姬玖夜本來在閉目養神,感受到那人輕微的呼吸之後,他又睜開眼去瞧他。
天氣炎熱,謝繹只松松垮垮地套了一件雪白褻衣,類似於後世的浴袍,從他的角度看過去,能看到謝繹跪在他身邊的一截勻稱白皙的小腿,還有漂亮的赤裸的腳。
折騰了半天,他領口都鬆了,露出了漂亮的胸膛和鎖骨,姬玖夜甚至能看到他胸口的一點紅痣。
他盯著那點紅痣一直看,只覺得頭暈目眩,鼻尖是很淡的清冽香氣,被汗濕的髮絲黏在那人的脖頸處,讓他很想幫他拂開。
謝繹垂著眼眸,很小心地給他撒上金瘡藥,本來應該很疼的,但那人只是呼吸聲重了一些,竟然一聲不吭。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卻正好對上那人冷森森的眼睛。
謝繹心一跳,趕忙收回視線,要給他纏繃帶。
這人也忒嚇人了!
姬玖夜不覺得自己嚇人,他只覺得那濕漉漉怯生生的一眼……很勾人。
他任由謝繹繞過他的肩膀給他纏繃帶,兩人靠在一起,好像在擁抱一樣。
纏到最後一圈的時候,他突然一手環過謝繹的腰,把他帶到了懷裡。
姬玖夜摟著他僵硬的身體,把唇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不要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聽明白了嗎?」
嘴唇湊近他的耳廓,好像在親吻一般。
姬玖夜只覺得這人的腰好軟,像女孩子一樣,耳朵也小巧精緻,那麼漂亮,身上還有一種很好聞的氣息。
也許他是岑雲寂養在府中的男寵?
岑雲寂那樣的一個人,也會為美色所迷嗎?
總不可能是岑起那老頭兒的男寵吧?
姬玖夜在心裡漫不經心地盤算著,到時候把他要過來的可能性有多大。
謝繹只覺得被毒蛇纏上了,耳朵黏膩潮濕,涼嗖嗖的,他打了個哆嗦,再三保證自己不會說出去。
男人最後又悄悄吻了一下他的耳朵,推開他攏好衣襟,一個眨眼就從窗戶飛出去了。
謝繹手軟腳軟地癱倒在地上,只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噩夢。
……
那人走後,謝繹又悄悄收拾了一下現場,把藥和繃帶放回去了。
折騰了半宿,第二天可想而知的,起晚了。
快天亮的時候下了一場雨,雨水沖刷掉了可能存在的一些痕跡,也為酷熱的夏天帶來了一絲涼意。
岑雲寂站在院子裡等了半天,在阿肆第三次出來沖他搖頭時,他實在忍不住了。
穿戴整齊的青年邁過門檻,轉過大廳,來到內室,一眼就看見了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某人。
阿肆叫了三遍都沒能把他喊起來。
那人抱著被子,半張臉埋在枕頭裡,烏髮散落在枕頭上,閉著眼睡得正熟,褻衣皺巴巴的,從被子中伸出來的一隻腳白晃晃惹人眼。
鼻尖好像都是獨屬於另一個人的味道。
岑雲寂心裡積攢的怒氣好像被戳了個洞的氣球,「噗」得一聲都沒了。
取而代之的,是無奈還有……一點點的無措。
他蹲下身,盯著那人的睡顏看了一會兒,忽然伸手去碰他的鼻子。
本來想捏鼻子叫醒他的,但手卻像有了自我意識一樣,轉了個彎兒,碰到了那人顏色穠麗的唇。
謝繹夢中夢到在密室的那些日子,洛重羽親了他還不夠,還捏著他的下巴想伸手碰他的舌頭。
他一個激靈,嚇醒了。
朦朧晨光下,眼前俊美端方的公子,一時間,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年。
岑雲寂看他醒了,心虛地收回手,把手背到身後,淡聲道:「今日要去騎馬,你已經遲到了,再不起床,人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