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弟,可是身體不舒服?」
楚堯端著酒杯來到楚容面前,關切地望著他驚慌無措的眼睛,關切之下暗含打量。
楚容和楚堯的關係已經不像先前那麼好了,現在每個人都有八百個心眼子,因此楚容並不信他。
他勉強按耐住心緒,笑道:「胃有點疼,有勞皇兄掛心了。」
「胃疼?瞧你臉都白了,孤去請個太醫來!」
說著他就要吩咐下人去請,楚容咬牙,連忙制止他的動作:「不必!小毛病而已,可能是剛才酒喝得太急了,皇兄繼續宴飲吧,不必管臣弟……」
楚堯正要說什麼,一聲尖銳嘹亮的通傳打斷了他的話。
「皇上駕到——」
「三皇子駕到——」
所有人皆將目光投之殿外。
只見一抹明黃身影走在前面,老皇帝大病初癒的身體勉強撐起龍袍,威嚴氣度一如往常,臉上卻多了些明顯的喜意。
他身後緊跟著的,是一個身著暗紫色銀紋蟒袍的年輕男子。
那男子身形頎長,肩寬腰窄,腰帶勒出纖細的腰身,一枚鳳紋玉佩懸於腰間,不減貴氣。
裸露在外的脖頸在紫色華服的映襯下顯得更加白皙,他的神色淡然,五官是一等一的出眾,眉眼如畫,光彩照人,把在場的眾多皇子皇孫都比了下去。
那人赫然是——謝繹!
楚堯失手摔落了酒杯。
老皇帝輕飄飄地瞟了他一眼,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謝繹身上,無暇顧及太子的失態。
楚容瞪圓了一雙眼睛,就那麼呆呆地看著謝繹跟在皇帝身後,慢慢走到最前面。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謝繹同眾人一起向皇帝行大禮。
「平身吧。」
「今日家宴,主要是為……三皇子接風洗塵,不必拘禮,同樂就好。」
老皇帝握住謝繹的手,拍了拍,他的身份不言自明。
「你就坐在太子對面吧,也好離朕近點。」
「兒臣遵旨。」
謝繹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一步一步,不緊不慢地走到了皇帝下首右側的第一個位置。
太子是今上二子,大皇子已經冊封親王駐守封地,今日未到,按照謝繹這個三皇子的排行來看,坐在這裡並無不妥。
「都坐吧。」
皇帝發話,皇上和皇后坐下了,謝繹也就落座了。
宮人拍了拍手,身著漂亮舞服的舞姬便魚貫而入,開始表演。
絲竹聲響起,剛才那詭異的氣氛也被音樂聲襯托得和樂融融起來。
楚堯已經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謝繹坐在他的對面和他遙遙相望,對他露出了一個清淺的微笑。
太子的神色愈發恍惚了。
只是直直地看著謝繹。
皇后在上面以不大不小的音量關心著謝繹的事,皇帝也藉此機會,把他想好的說辭都說了出來。
只說三皇子因生下來體弱,受高人指點,對外宣稱夭亡,實則是送出宮靜養,這才躲過一劫,如今既已及冠,身體已經無礙,自然要回到宮裡,宣明身份。
這一套天衣無縫的說辭下來,所有人都在附和著皇帝,說謝繹在宮外受苦了。
皇后看著那與故人有三分相似的容貌,怎麼會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看了臉色蒼白的楚容一眼,不動聲色道:「三皇子在宮外真是受苦了,如今回到宮裡,便是回到了自己家,只是既然已經及冠,陛下您看,是在宮外開府呢?還是在宮裡先住些日子?」
皇帝問:「宮外可有現成的府邸?」
皇后:「原先端王的府邸空著,只是很久沒有人住了,現下那裡連炭火都沒有,還缺很多東西。」
皇帝沉吟片刻,道:「那便先在宮裡住著吧,派人先去重華宮收拾出一處寢殿來。」
聽到重華宮三個字後,楚容抬眸看了謝繹一眼。
重華宮是未出宮開府的皇子住的地方,離學堂很近。
其他皇子的母妃都得寵,他們都各自宿在自己母妃的宮裡,而領養他的淑妃不願意讓他和她住一塊兒,所以如今重華宮只有楚容在住。
皇帝像是也想到了這一點,看向楚容:「你三皇兄初來乍到,有什麼不熟悉的你要多幫襯他,讓著他,明白嗎?五皇子。」
皇帝的眼神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感情,看得楚容不禁打了個寒顫,連聲應是。
他知道這是皇上在敲打他。
平日裡哪有弟弟讓著兄長的道理?皇帝知道了,他絕對知道了。
知道他楚容只是一個冒牌貨,真正的五皇子是……謝繹。
只是……為什麼是謝繹呢?
怎麼偏偏是謝繹呢?
謝繹成了三皇子,最有可能的原因是皇帝不想讓這樁醜聞泄露出去,這樣的話,他的身份便是保住了。
只要他死咬著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那麼他就是真正的五皇子,他也是無辜的。
只是……
手心一痛,楚容面無表情地向下瞟了一眼,這才發現自己的指尖已經用力到掐出血來了。
只是這樣一來,他跟謝繹就沒有明面上在一起的可能了……
楚容好像完全忘了,他之前是如何恨不得真皇子立刻去死,是如何把真皇子的存在當做心腹大患。
如今懸在頭頂上的那把利刃移開了,自己喜歡的人成了外人眼中自己的兄長,楚容心情格外複雜,耳朵邊一陣陣的嗡鳴,腦子裡亂糟糟的,總也想不明白。
心情複雜的不只是楚容,還有楚堯。
太子此前從不知掉包皇子的事,從他的視角看,就是前幾天還抱著琵琶對他冷言冷語的人,過了幾天,就搖身一變,成了他的皇弟。
這簡直太荒唐了!
他們兩人心情複雜一時反應不過來,但有的是聰明機靈的人。
酒宴正酣,四皇子見皇帝已經定下了謝繹的住所,又龍顏大悅地多喝了幾杯酒,心下便拿定了主意。
他拿著酒杯起身,笑著來到謝繹面前,對他道:「三皇兄,我是小四楚宛,第一次見皇兄便被皇兄的風姿迷了眼,實在慚愧。」
謝繹也起身,打量了一下這個相貌清秀的出頭鳥,笑道:「皇弟好,皇弟也是相貌堂堂,氣質非凡。」
楚宛慣會審時度勢,如今只不過是給老皇帝一個面子來會會這三皇兄,說的話也都是些客套話。
如今謝繹對他粲然一笑,倒是真真切切地把他給看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