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只住了一個晚上,白以塵的身份就從『客人』變成了『傳聲筒』,說不出來是好是壞,但是真的累。
像是發現多了一個陽光小太陽的好處,這對父子倆的話多了不少,『談話』也逐漸升級,從一句變成兩句,最後變成了互相揭對方的老底,
白以塵被迫知道了不少秘密。
如果關於『越千禾一歲時尿床』這件事也算秘密的話。
兩人的形象在他眼中不斷崩壞。
「謝謝。」
好不容易等到兩人歇戰,忙活了半天渾身是汗的白以塵剛洗完澡擦著頭髮,聽到敲門聲打開一看,果不其然是越千禾。
他懂,這是要談心了。
燈光照射在杯身,隱隱映射出屋內的陳設,一抹金色為冷調的氛圍添了幾許溫度。
可能是剛沐完浴,幾縷金髮濕漉漉貼在臉頰,連那近乎琥珀色的眼眸也氤氳了水汽,歪頭看著他時無端乖巧
雖然沒說話,但臉上已經寫了疑惑。
順手拿起白以塵搭在一旁的毛巾,知道對方一向不愛吹頭髮的越千禾動作輕柔自然,與在垃圾星時一樣幫對方擦乾。
半開的窗戶鑽進一縷晚風,撩起的縫隙中能窺見兩道身影,跨坐著的金髮少年雙手搭在椅背,白色的毛巾從臉側垂下,腦袋隨著身後人的動作微微搖晃。
身著白色襯衫的越千禾專注著手上的動作,眸光淺淡專注,唇邊噙著的一絲笑意化開了白日的冷然。
「從我記事起,印象中的父親總是忙碌的,我無數次望著他穿著軍裝的背影遠去。」
或許是因為想起了從前的事,越千禾唇邊的弧度淡了些。
「你應該很難想到,我對他的了解是從星網上來的。」
「一開始我還會問66他什麼時候回來,在第三次得到了他是為了保護星系而戰鬥這個答案後,我就再也沒問過了。」
話題有些沉悶,其實越千禾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只是因為面前的人是白以塵,是他的第一個朋友,或許也會是唯一一個,所以才將心中積攢的苦悶吐露個乾淨。
許是一直沒有得到回應讓他誤會了,也是,沒人會願意聽這些無聊的事。
忽略舌尖冒出的點點苦澀。
「說起來小時候的我淘氣,有一次在星網上匿名評論,說了一些關於父親為什麼總是這麼忙的話題。」
他似乎笑了一下,「然後就被一大堆人『圍攻』了。」
「他們說我自私。」
越千禾直到現在都還記得那些評論。
『越上將這種人就應該把重心放在事業上,難不成還要浪費時間在家奶孩子?開什麼玩笑!』
『笑死,提出這個話題的樓主是千年老古董嗎?以現在的科技找兩個管家機器人就能解決的養孩子問題,你讓越上將親自來?瘋了吧!』
『呵呵,誰都知道越上將是用了大半軍功才申請了基因培養名額,這才有了孩子,但不要因為這一點就忘了越上將是一個Alpha的事實!
讓一個Alpha天天在家帶孩子?樓主你逗我呢?』
『懂了,估計又是個嫉妒越上將的Alpha。』
最後越千禾發的評論被舉報刪除了,其中一條他記得尤為深刻。
『不管樓主是誰,反正我們是知道,越上將的孩子肯定不會自私到讓一個Alpha父親放棄戰場每天陪著自己荒廢時光的。』
不。
越千禾心裡反駁。
我很自私。
就像他六歲那年沒敢再說出口的話一樣,現在的越千禾對著回頭盯著自己的白以塵道。
「阿塵,我很自私。」
明明語氣平靜,但白以塵總覺得他要哭了。
誰都不是天生冷漠的人。
「什麼嘛。」
清脆的聲音打斷了越千禾心底不斷冒出的細密情緒,他本以為自己早就不在乎當年的那些言論,沒想到至今還在耿耿於懷。
直到這些言論化作條條鎖鏈,將他困在了那年。
眉心傳來一點溫潤,白以塵將他的愁緒按了下去,理直氣壯道。
「什麼自私?」
「不過是他們羨慕嫉妒你而已!」
越千禾怔然。
羨慕嫉妒……自己?
說出這句話的人一把拽下頭上的毛巾,乾的差不多的頭髮因為粗魯的動作有些毛躁,不過他並不在意這一點。
「誰讓他們沒有越叔叔這麼厲害的父親呢!」
越千禾哭笑不得。
這是什麼話?
但不可否認,有被安慰到。
見自己的話奏效,白以塵鬆口氣,內耗可不適合越千禾,那雙瑰麗的眼睛實在不應該出現難過這種情緒。
像是要碎掉了。
不過沒關係,他會努力拼起來。
這麼想著的白以塵緊接著又聽到了下一句。
「他們說我不懂事,因為這點小事就鬧彆扭。」
銀髮少年長睫微顫,抿唇低眉,瞧起來傷心死了。
白以塵嚴陣以待,主打一個反方二辯。
「那是因為你沒按照他們的意見做!」
越千禾抬眸,「他們還說我為人冷漠,不近人情。」
白以塵豎起手指搖了搖。
「那是因為你這樣的人他們不好控制!」
狗屎,別讓他知道誰這麼碎嘴子!
再來一個他可就編不出來了!
越千禾剛要再次開口,金髮少年不容置疑地捂住了他的嘴,偏紅的唇與溫熱的掌心若有若無地緊貼著。
他心尖因這旖旎的氣氛微顫,白以塵恰巧在這時說話了,髮絲因為偏頭而掃過脖頸。
「仗著披了一層皮就以為能指點別人人生的傢伙,在現實生活中一定也是個處處不如意的爛人。」
「這種人往往自己越沒有就越嫉妒,再完美的東西在他們眼裡都長滿了瑕疵,你沒辦法讓瞎子看見真相,讓聾子聽到聲音。」
金髮少年肆意一笑。
「千禾,讓他們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吧。」
他說。
「你有我。」
他不能糾正別人對越千禾的看法,但至少能保證自己、越千禾認定的唯一朋友
——會從始至終地、一直地站在他這邊。
「……」
越千禾唇瓣動了動,他想說點什麼,卻發現腦海一片空白,眼中只能看見面前這一抹顏色。
金色的、溫暖的、滾燙的……
他半彎下腰,將人慢慢抱進懷裡,手臂緩緩收緊。
「嗯。」
什麼都沒說,又似乎什麼都說了。
今夜不平息的,是他仿若被陽光蹭了一下的如擂鼓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