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OK!完美,這遍過了!」
啪嗒一聲,裴恪放下酒杯,垂下眼皮出神。
男人梳著港式背頭,墨綠的花襯衫撩至手肘,紐扣解到胸前,露出一個白玉吊墜。
片場的工作人員來回走動,青黛起身要走,見裴恪仍保持著姿勢一動不動。
他作為一個非科班的純新人,居然在導演魔鬼高標準下三四條就通過了,私下肯定下了不少功夫。
青黛猶豫片刻,對後輩演員敬業態度的欣賞戰勝了對裴大總裁本人的嫌棄。
她拍拍裴恪的肩,儘量溫和語氣道,「要學會出戲,不然傷身。」
「哈?」
裴恪支起腦袋,鳳眼中浮現零星笑意,又恢復那股子風流倜儻的總裁派頭,「我只是在想,陸遠這人實在太蠢。」
「什麼?」青黛沒聽清,裴恪慢騰騰站起身,一點一點逼近她,目光一寸寸在她臉上流連,「有夫之婦又如何?我樂意,我就可以搶。」
他一湊近,屬於陸遠的薰衣草柔和調香水味立刻緊密地纏上青黛。
熟悉的裴恪真是討厭的要命!
青黛鼻頭一皺,「人格敗壞!」
裴恪噗嗤一笑,戲謔的眼中寫滿幾個大字「有錢才是老子」。
青黛屏住呼吸,扭頭就走。
「哎!」裴恪伸手沒拉住,看著人家氣沖沖的背影直樂。
沒講幾句話,又被氣跑了。
這媳婦兒娶回家不得供起來?
裴恪眉頭緊擰。
他才不是什麼伺候人的命。
青黛下了戲,手機叮叮噹噹響個不停。
備註「弟弟」的消息框赫然出現了二十幾條消息。
她一掃而過,竟然全部都是伸手要錢,而且言語之間毫不含蓄,要的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溫青黛有一個大學在讀的親弟弟溫青遠。他有一個音樂夢,奈何天賦實在夠不上,一直在往裡燒錢。
溫家父母早逝,本就是姐姐在賺錢養家,供他讀書,還對這個弟弟百般忍讓。
溫青黛脾氣溫吞,好欺負也就算了,現在還要錢要到她頭上了?
青黛順手將備註改成「討債鬼」,發送兩個字:呵呵。
然後設置免打擾。
沒拉黑他是對這個血緣上的弟弟最後的溫柔。
遠走不送!
乾脆利落地做完一切,青黛後知後覺:毛子,這個弟弟會影響我的任務嗎?
毛子:只要他平平安安地活著,其他不在任務範圍內。
青黛:嘻嘻那就好。
叩叩,休息室的門被敲了兩下,徐祈年在門外,「青黛,你有空嗎?有鏡頭想和你商量一下。」
青黛正欲開門,電光火石間,她想起了任務的另一個關鍵。
是誰在收官那天大肆宣揚她和導演的謠言?
照片拍攝的角度很巧妙,明明兩人正常講戲,卻拍的曖昧叢生,情意綿綿。
呃。以這兩個戲痴,他們眼中火熱愛意應該不假,但那是對電影《涼夜》的啊……
青黛擰動門把手,看向門外捧著劇本一臉興致沖沖的徐祈年。
徐祈年一推眼鏡,滿臉迫切:「讓我進去啊,很好的點子!」
青黛:「……」
天吶!她要不是當事人,她也要覺得導演是來休息室和女主角進行一些可意會不可言說的潛規則呢!
青黛沉默著把人請進來。
會是誰?
《涼夜》被買通的工作人員?還是居心叵測的同組演員?
面對徐祈年這個粗神經,她不好解釋太多。思索片刻,她道,「導演,我有一個想法。」
喋喋不休的徐祈年停頓,「你說。」
「全組只有裴恪非科班出身,不如你以後跟我講戲,都帶上他?」
徐祈年迷茫:「啊?」
「大導的講戲對他來說是一個很好的學習機會。」青黛循循善誘,拿捏命門,「徐導,你也不希望《涼夜》有這麼一個瑕疵吧?」
本來還在猶豫的徐祈年瞬間拍板,「好辦法!」
來唄,造謠。
薅著他們三個造。這可太刑了。
看看裴恪的法務是不是吃素的囉。
徐祈年說完戲,天色已經漸晚。
《涼夜》的取景地離市區很遠,徐祈年出來見青黛看著天色發呆,自然道,「我送你回去啊。」
「謝謝不用。」青黛拔腿就跑。
只要她跑得夠快,緋聞就追不上她。
朦朧的灰暗夜色里,一輛純黑色的賓利停在路邊,明晃晃地開著前照燈。
半降車窗,露出一張熟悉的臉,「真慢。」
青黛見狀馬上轉身要跑。
「哎!又跑!」
裴恪大聲嘆氣,開門下車兩步追上她。
距離拉近,先前甜滋滋的香水味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清新自然的味道,更像是……沐浴乳的香氣。
這人…還專門洗了澡再跑回來逮她……
見青黛盯著自己胸前一片發愣,裴恪一攏衣領,重重地咳嗽一聲:「再看收費啊。」
青黛收回視線,擺出一副無語表情。
「上車,帶你回家。」
青黛跟釘在原地似的,拉也拉不動。
挺倔。
裴恪妥協,一手拉開衣領,「好好好,給你看給你看,上車。」
饒是反射弧遲鈍的青黛也不理解裴恪的腦迴路,無語道,「你為什麼非得送我回家……」
「啊?」裴恪好笑,「我在追你,你不知道?」
青黛:「………」
青黛:毛子,他把半威逼利誘半強拉硬拽叫「追求」?
毛子:我不懂。可能他們城裡人都這麼論吧。
青黛冷笑,「隨便你。」
她想給裴恪兩腳,但人家是金主爸爸,於是只能一邊怒視著他一邊上車。
裴恪替她關了車門,扶著車頂笑彎了腰。
一路無言。
等到達劇組統一定的公寓,青黛兩手比做望遠鏡,在車窗邊往外看。
「怎麼的?」裴恪看見她的動作,解了安全帶,趴在方向盤上扭過頭,慢條斯理地,「怕跟我傳緋聞?」
青黛不說話。
裴恪一笑,帶點放縱的寵溺:「傳唄。我絕不否認。」
青黛直視他,冷冷淡淡地,「哦。我可不想做你娛樂版頭條的幾姨太。」
說完她去拉車門,發現竟然紋絲不動。
裴恪單手按下車鎖,挑眉,「你可別造謠我。」
「點個頭,你可以是唯一的裴太太。」
被鎖在狹小的空間裡,青黛倒也不著急跑,她又問,「你喜歡我?」
這次裴恪並無太大的反應,只是依舊沉默。
半晌他輕聲,「這很重要?」
啪一聲,他解開車鎖。
青黛頭也不回地下車走人,「別問我,問你自己。」
不知又按到哪裡,車裡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問自己?
哈。
喜歡這種感情,他少得可憐。
憑什麼溫青黛以為自己會特殊?
大片的黑暗吞掉裴恪的所有表情,唯有方向盤上攥著他大力到發白的指尖,透出一點點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