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屏幕光閃爍，傅檀京摁滅手機，他無起伏道，「把我當盛雲楨？」
「雲楨…」青黛不明白其中的跳躍，傻傻跟著重複。
「保護好你自己。」傅檀京從旁折了兩根樹枝，用藤蔓捆在小腿上固定，然後扶著身後巨石面不改色地站起來，「我不需要為我出生入死的跟班。」
傅檀京不許她跟著嗎？青黛仰頭，她縮在深林巨石的陰影下，和幼時向拳場老闆毛遂自薦的小孩重疊，「我有用的。」
突然，一個冰涼的指尖抵上青黛額頭，「誰說你沒用了？」
青黛連忙站起來，眨巴眼睛看他，「那你不會丟下我了？」
自幼年起，小傻子的世界就充滿了孤獨和動盪。短時間內，她的不安定感難以被輕易填補。
還是得慢慢教。
傅檀京收回手，轉開視線，換了種她能聽懂的問法，「現在是你跑得快，還是我跑得快？」
青黛低頭看看自己的腿，再看看傅檀京的腿，她回答，「我跑得快。」
傅檀京緩緩轉身往前走，雖然走得很慢，但沒有絲毫踉蹌，完全看不出他剛受了重傷。
「傅…」青黛兩步跟緊他，委屈湧上心頭，「你就是想丟下我！」
這時，男人側過臉看青黛。他額前細汗滑落，唇邊倒壓了點笑意，「丟得掉嗎？你已經追上我了。」
青黛愣愣看傅檀京，心跳漏了一拍，隨後瘋狂加速。她怕傅檀京聽見，趕緊捂住自己胸口，「…我…」
傅檀京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
「傅…傅檀京！」青黛抓他衣角，「對！你現在才跑不過我呢！你…你、你丟不掉我了！」
自己想要，自己抓牢。
從來謹小慎微，不敢伸出去的手，在荒無人煙的深林里，抓住了此刻最不想失去的東西。
她不想再被孤零零留在黑暗裡了。
「…」傅檀京垂眸看青黛揪他衣角的手，出聲，「我的腿很疼，你能扶著我嗎？」
「疼？」青黛聞言緊張起來，她明白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她，傅檀京也不至於受這麼嚴重的傷。她立馬伸手，「我、我來…」
一隻手橫過青黛的肩，將人半摟在懷裡，兩人距離驟近。
「叮——任務達成進度25%」
傅檀京其實根本沒用力，他的支撐點依舊在他沒受傷的那條腿。這麼近的距離，青黛能感受到傅檀京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她思考了一會兒，兩手環上傅檀京的腰。
傅檀京摁住青黛肩頭，他轉開臉，「…你做什麼？」
青黛直白得沒有一點心眼，「我扶著你。我力氣大。」
半晌沒有回應，青黛哼了一聲，收緊力道，把人抱得更緊，「都說了我有力氣！」
她毫無知覺地貼在傅檀京胸口，還想著怎麼給傅檀京展示一下她的力氣。
「……你鬆手。」
「我不。」
這個姿勢並不方便走路，才勸了一句，傅檀京也懶得掙扎了，任青黛環抱著。
遠處忽然閃過零星的燈光，像是有人舉著手電筒在四處遊蕩，傅檀京抬頭掃視一圈，「先躲起來。」
兩人皆縮進了一個巨大的枯樹洞內，青黛趕緊捧過亂枝掩蓋洞口。
手機里林意一行人的定位正在靠近這裡，但並不是剛剛他們發現燈光的方向。
也就是說，外面舉著手電筒的，是馮錦的人。
安靜到有些可怕的環境裡，青黛咬唇，她超級小聲地說了一句話。
傅檀京沒聽見，他在想，以馮錦的個性，肯定不希望他們死得輕鬆。
這些人是要活捉他們回去復命，還是要以全刃堂有名的手段虐殺他們？
林意還需要十分鐘趕到。前者好說，後者…對他而言也不算什麼。
他十五歲離開權貴與富商結合的顯赫家族，孤身進入黑幫林立的世界，傅檀京壓根不在意生死，原本這種瘋狂的境遇反而更能挑動他的神經。
可現在小傻子還在他身邊。
傅檀京一皺眉。
「別家畜生的手怎麼能碰到她呢？她是我的。」這個想法剛在腦中一閃，他惡劣又扭曲的因子就開始躁動。
傅檀京靠著枯木，昏暗、幾乎不可見的月光勾勒出他的輪廓。
他臉上冷靜，眼底瘋狂。
他不怕痛，更不怕死。如果有畜生敢碰青黛，他一定親手擰斷他們的脖子。
「叮——厭世值上升2點。」
「紅線警告：當前厭世值91。」
「你聽見了嗎？」青黛動著嘴形。
傅檀京回神，「你說什麼？」
青黛扭頭看了眼樹洞口，手電筒的亮光越來越近，她回身，湊到傅檀京耳邊，小聲，「別怕。」
她握緊了傅檀京因流血過多而失溫的雙手，「一起死，我也不怕的。」
「叮——厭世值下降3點。」
「紅線警告：當前厭世值88。」
傅檀京，「你…」
青黛撲過來捂住了他的嘴。外面男聲響起，聽起來至少有四五個人，「明哥，只剩這一片沒找過了。」
「嘖。」被叫做明哥的男人狠狠踢了一腳枯木，滿滿不耐煩，「已經找了五個小時，還沒找到！一群廢物！」
一個大嗓門罵罵咧咧，「早知道接另一個任務了。那葉謙兒子多好弄啊，一個八歲小屁孩，也費不了這麼多功夫！」
「哎哎，明哥，這有個樹洞。有沒有可能躲那了。」
距離新曜境的人趕到還有五分鐘——
傅檀京一動，青黛慢慢鬆開了手，轉身面對洞口。
樹枝被撥開，手電筒的光直射到青黛的瞳孔上。
她不躲不避，腦中有一瞬間閃過在類似強烈燈光下揮舞拳頭的畫面。
「明哥！人在這！」
還有四分鐘——
樹洞內空間不大，明哥舉著槍，彎腰俯視他們，「兩位，夠會藏啊。自己走出來吧。」
兩人都沒有動。
明哥嗤笑，扣動扳機，徑直開了一槍，「狂什麼呢？麻溜點滾出來！」
這槍偏了幾寸，射進傅檀京頭頂的枯木。
傅檀京明白，他們要抓活的。
他朝青黛耳語。
還有三分鐘——
「我站起來了！」青黛大喊，她彎著腰，一步一步慢速向洞口移動，「不、不要這麼凶。太嚇人了！」
明哥的腿早就酸得不行，他舉著槍，嫌惡道，「快點！」
還有二分鐘——
說時遲那時快，青黛趁明哥晃著槍罵人的那刻，她快速伸手攥住明哥手臂，猛然往裡一拉！
「艹！」
明哥的臉撞上樹洞，接著槍口就抵上了他的胸膛，他還想動，一陣凌厲腿風掃過，直接踢斷了他的小腿。
劇痛間，明哥說不出半個字。
另外的人馬上聚攏過來，「明哥！」
從黑壓壓的洞口內伸出一把手槍，「誰敢動！」
還有一分鐘——
先前的大嗓門一挪腳，一柄飛刀迅猛扎穿了他的大腿。
是明哥掛在腰間的刀。
大嗓門淒烈地慘叫，他跪倒在地，再抬頭時，傅檀京也站到了洞口邊，手中還有另一把飛刀。
「老大！」
「青青！」
新曜境的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