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鐸嚇得趕緊從座位上起身。
聽說陸覺潭從前線回來後就有了往高位走的心思,一改往日行軍作戰時的冷硬脾氣,雖顯得疏離,至少在明面上對誰都謙和有禮。
如今「吩咐」兩個字砸下來,真是毫不客氣,一點兒也不留臉面。
宋鐸勉強扯起笑臉,「陸上校,言重了!我哪裡敢……」
陸雲嶠的視線略過青黛,在她的眼鏡和書上多停頓了一秒,他語氣竟然緩和,「宋議員和你說了什麼,他有為難你嗎?」
現在的陸雲嶠和昨晚的態度天差地別。
青黛扶了一下眼鏡,沒有直接開口。
確實,要做個無可挑剔的聯邦高官,有個拿得出手的美滿家庭也是其中一步。
所以,陸雲嶠是打算和她在人前裝恩愛夫妻?
不,也不用到恩愛的程度。
至少兩人得相敬如賓。
剛好,這也是宋青黛需要的。
青黛摘下眼鏡,隨手夾到書里。因為這個動作,陸雲嶠又看了她一眼。
她平靜,「沒有。大伯多和我寒暄了兩句而已。」
宋鐸鬆了口氣,賠笑臉,「是啊。我怎麼會為難我的親侄女呢?」
他心裡暗喜,果然還是宋青黛這樣沉悶的書呆子好拿捏。
不過,他也料想宋青黛不敢亂說什麼,她親爹可還在自己手上。
一位女傭收走陸雲嶠解下的裝備,另一位緊接著上前,想為他脫下外套,陸雲嶠皺起眉頭,「不用。」
他邊跨步邊解開最頂端的紐扣,悠然在青黛身邊落座,「既然宋議員沒什麼要說的,就送客吧。」
宋鐸急了,「陸上校,我…」
「還有,」陸雲嶠的目光落在青黛側臉,「我太太近期會比較忙,宋議員若沒有要緊事,請不要擾她清靜。」
能在聯邦高層混,自然都是人精,哪裡會聽不懂陸雲嶠明里暗裡的維護。
好不容易傍上一棵參天大樹,就這麼迫不及待把他甩開?做夢!
宋鐸不死心,「青黛畢竟是我血親侄女,難道只有碰到上校口中要事,才能見她一面不成?」
「我代她父親養育了她十幾年,怎麼就落到這個地步!」
青黛看著自己大伯那張咄咄逼人的臉,有時他說得急了,兩頰邊染上醉酒一般的紅,像原始世界裡靠狂怒嘶吼彰顯自己權威地位的野蠻雄性。
她眼色迅速黯淡下去,過往所有指責聲混為一談,嗡嗡不停。
青黛的眼珠停在一處,又不動了。
像過去數次木然接受大伯的語言暴力一樣。
「宋鐸。」
男聲毫無感情地截斷宋鐸激情悲憤的發言。
陸雲嶠冷笑,「你在和誰說話?」
在場所有人皆沒有反應得及,他起身,大力揪起宋鐸衣領,眼裡冰冷。
宋鐸的唾液卡在喉嚨里,發出困難的嘶鳴。
他他他…他一個要競選元首的人,說話不留情面也就罷了,竟然直接和議員動手!
陸雲嶠表情依舊是斯文的,他左胸代表艾斯特拉星最高級別將領的圖騰閃爍著銀光,「你嚇到我太太了。」
那個矮個子女管家上前一步,「陸上校,那是宋議員,他夫人是阿斯加德星貴族,與聯邦高層內眾多要員交好。你既然有心從政,請您鬆手。」
青黛也起身。
正是因為宋鐸的夫人是貴族,他這種成天只想著攀附他人的吸血蟲才能坐到聯邦議員的位置。
可笑。他成功了那一次,便孜孜不倦地利用侄女,想再復刻一次成功,助他再往上爬。
畢竟宋鐸自身實力不夠,混了十幾年的議員,也僅僅是個徒有虛名的漂亮官職而已。
宋鐸聽了,忙掙扎道,「對,我、我夫人是……是維斯佩拉·倫!」
「嗯。聽得見,不用重複。」陸雲嶠手上力道加大,腦中回想的是青黛那副忍耐的神色。
以前從來見不得她委屈,現在……現在……他是她名義上的丈夫,也不能讓她受別人的委屈。
「叮——任務達成進度12%」
「陸上校!陸上校!」女管家喊了兩聲,頃刻換了嚴肅的臉,「…少爺,您再這樣,我就要跟老爺夫人說了。」
青黛一跨步,站到陸雲嶠背後,直面那個讓人慎得慌的女管家,「是宋議員先惹惱我丈夫,陸家人難道就任憑其他人騎到陸家的臉面上作威作福?」
這一說,可就上升到了整個陸家。
管家先前阻止,是為了陸雲嶠從政的聲譽考慮,現在宋青黛說到了陸家…
女管家完美的假面出現一絲遲疑,看了眼憋得紫紅的宋鐸,動作優雅地鞠了個躬,轉身離開客廳。
對陸家人來說,陸家榮譽地位自然高於一切。包括陸雲嶠個人的未來前途。
陸雲嶠輕聲一諷,「看。我殺了你,陸家只會幫我毀屍滅跡。」
因為陸家名聲不能髒。
宋鐸這下是真的害怕了,他哆哆嗦嗦,「青、青黛,大伯錯了。我、我……」
青黛只站在原地看他。
陸雲嶠驟然鬆手,彎腰附到他耳邊,用非常輕的聲音說,「你再敢和我太太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我真的會殺了你。」
那麼近的距離,他左眼下的淚痣在一剎那仿佛被某些感情喚醒,靈動而細膩,「記住,她不是用來生孩子的工具。」
在年少時,她明明懷揣著堅定又偉大的夢想。
「叮——任務達成進度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