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宏立刻捂嘴,小聲,「少帥您也在啊。」
男人從頭到腳軍裝筆挺,金扣系上最頂端,裹緊這具充滿力量感的身體。沉之川嘴角輕彎,「廢話。」
作為合格的下屬,楊宏從短短兩個字察覺自家少帥心情不錯。
莫非……少帥爬床成功了?
楊宏謝天謝地。
有了名分,少帥總不會發瘋了吧。
楊宏在那兀自欣慰,一下把遇見寧家人的事拋之腦後。青黛掃了眼沉之川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用力且刻意。
果然,不需要青黛提醒,沉之川隨口問道,「你剛剛說誰來了?」
「啊——回少帥,」楊宏回神,「是少夫人的父親和三妹妹。」
沉之川的臉在日光下俊得亮眼,額發垂落,少了一分凌厲,多了幾分無拘,「那就去見見。」
他轉而對青黛低聲,「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青黛說,「我若發起瘋來,手刃兩位骨肉至親泄憤,也可以?少帥的夫人可以這般道德敗壞麼?」
沉之川放她肩上的手慢慢下滑,扶住青黛後腰,似安撫,又似某種獨特的親密,「有我在,隨你瘋。」
她及腰長發被沉之川一掌攏住大半,青黛停頓半晌,才扭頭避開沉之川視線。
寧維遠口乾舌燥地在營帳外等了半天也不見人來,下人連熱茶都不奉一杯上來,煩躁和不滿逐漸升騰,蒸得他頭腦發昏。
他和商隊已在戰亂中顛沛流離了好幾日,沒吃過幾口熱乎飯,衣服越穿越破,冬夜甚至要鑽到枯草堆里去取暖,相當狼狽。
早和寧青黛說了,讓她給寧家商隊安排少帥親兵為他們做生意保駕護航,那不孝女就是不肯。
不然他們何至於此!
遠處遙遙見到一個長發身影,寧維遠張嘴就道,「寧青黛!你就是這麼做人子女的?竟把父親晾在大冬日的外頭!你的禮數都被狗吃了不成?」
寧知榆蜷縮蹲在角落,聞聲怏怏看了遠處走來的人一眼,卻沒制止父親罵她二姐。
雖然她對二姐仍殘存著本能的恐懼,但幾日吃的苦頭讓她鬱悶又火大。
她一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千金,竟然要學那野人做派,吃野菜、鑽草叢,睡山洞!
再多回想一刻,她就崩潰。
二姐早給他們派親兵不就成了!
不就是從前有些小過節嗎?二姐竟然真能狠下心放任他們自生自滅。她們可是親姐妹!
那邊幾人走近,寧維遠依舊在輸出,「寧青黛,當初你在家中就是最不懂事的一個,沒你大姐聰明,又沒你三妹乖巧。如今嫁了人,竟還……」
「寧維遠。」
男聲語調輕慢,卻一下扼住了寧維遠咽喉。
離得近,寧維遠才發現青黛身後的軍裝男人容貌上乘,氣質不俗,怕不是一般人。
寧維遠,「你是……」
軍裝男人眉宇間浸染笑意,「誰給你的膽子冒犯少帥夫人?」
寒冬臘月里,寧維遠登時逼出冷汗,「我……這位小兄弟,我是你們少夫人的親爹……」
身後寧知榆驟然起身,喊道,「少帥!您終於來了!」
寧維遠枯黃的臉色發灰,不可置信地看向青黛。
多年經商,他察言觀色向來是一把好手。如果軍裝男人真是少帥沉之川,聽男人語氣,明顯在全然維護青黛,對他這位名義上的岳父已是厭惡!
青黛這回「懂事」地替他解惑,含笑中帶著幾分乖巧,她點頭。
先前聽說沉之川恢復了神智,帶兵打仗去了,原來是真的!
「親爹又怎樣?」沉之川距他一步之遙,站定。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自己名義上的岳父,語氣並不傲慢,仿佛只在客觀陳述事實,「寧維遠,你好像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他笑意盈盈,「唔。你猜,我敢不敢一槍崩了你呢?」
寧維遠瞪大雙眼,僵在原地。
楊宏則是原地熱淚盈眶。
對了!對了!
這才是他熟悉的少帥模樣!
沉之川和寧維遠說話間,青黛站在沉之川側後方,靜靜注視著他。
對不值當的人,青黛向來懶得多花心思。這一趟過來瞧見寧家兩位慘兮兮的樣子,她頓時失去了報復寧家人的興趣。
哪怕她不插手,以寧家人的心性,遲早會自尋死路。
往泥坑裡踩一腳的事,太沒意思了。
反倒是沉之川,有趣得多。
青黛原以為是做天真傻子時影響了沉之川的脾性,他才會一直對自己數次忍耐、退讓,低聲下氣。
現在看來,他恢復了全部記憶後,從前少帥的狠戾和絕情一分也不少。
偏偏只對她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