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4章 節哀

  虛空中漂浮著不規則的石塊，大小不一，不計其數。

  石頭群一望無際，恐怕占據了方圓數萬里，據辛少主說，這個地方只有石頭，沒有神通幻景和小千世界碎片，似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將這些石頭聚集在一起。

  看似普通的石頭，遭到無數次邪風詭雷的衝擊，竟然存在至今。

  不過，豐沮玉門內部違反常理的景象太多了，眾人早已見怪不怪。

  進入亂石內部，滿眼都是灰色的石頭，千篇一律的景色，就像進入了一個巨大的迷宮之中。

  『呼呼呼……』

  亂石群中刮著陰冷的風，呼嘯不停，不及邪風危險，但也是不小的麻煩。秦桑和辛少主等人在亂石中穿梭，要在這種地方尋找一個隱藏的秘境，難度可想而知。

  之前尋找秘境時，辛少主搜集到許多和這裡有關的消息，很早以前就有人留意到這個地方，此地早已被搜尋過無數次，但據說這裡非常貧瘠，沒有什麼寶物，漸漸便無人問津了。

  辛少主遵照辛家老家主的遺言，暗中調查，已經找到了秘境，但為了設局誅殺裴供奉和鍾良散人，一直隱而不發。

  石塊表面的景象不盡相同，但質地都是類似的，看得出來自同一個地方，辛少主猜測，可能是一整塊巨石破碎後形成的。

  如果真相是這樣，原本的石頭該有多大？一路行來，比山脈高大的石頭數不勝數。

  一番曲折，風帶來濕潤的氣息，一塊陸地般的平整大石頭出現在前方，一條玉帶從陸地中心穿過，正是一條大江。

  江水滔滔，兩岸儘是荒涼石山。

  一群人溯江而上，秘境就在大江的源頭。

  辛少主在前引路，眾人很快來到一片大澤上方。

  此地水汽豐沛，雲霧繚繞，儘管沒有絲毫生靈的氣息，辛家修士仍然分散開來，謹慎戒備。

  「秦長老，秘境入口就在水下。」

  辛少主手指下方道。

  秦桑探出神識，發現周圍的水面只有幾丈深，下方鋪滿沙石，他們身下則有一條狹長的溝壑，汩汩水流從地下冒出來，沒有任何不尋常跡象。

  這也正常，如果秘境入口這麼容易被發現，早已有主了。

  只見辛少主翻掌取出一塊錦帕，輕輕向水中一拋，錦帕入水，水面如同沸騰一般，冒出濃郁的水汽，很快將周圍變得白茫茫一片。

  在下沉的過程中，錦帕上的顏色漸漸淡去，直至變得透明，徹底和水融為一體。

  下一刻，溝壑內部隱約有銀芒閃現。

  秦桑神色微微一動，環顧四周，他們一直待在原地，周圍的霧氣也沒有出現波瀾，但在秦桑的感知之中，附近正在發生某種未知的變化。

  『呼！呼！呼！』

  忽有狂風襲來，白霧翻滾，扭曲成各種難以描述的形狀。

  其他人也察覺到了異常，暗暗警惕。

  一段時間後，狂風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愈演愈烈，風聲震耳欲聾，比雷聲還要刺耳，猶如大地撕裂、天翻地覆。

  辛少主神情沉著，站在秦桑身側，等候命令。

  秦桑觀察了一會兒，讓辛家眾人先行，然後輕輕向前踏出一步。僅僅一步，好似進入了一個新的天地。風變得更暴躁了，白色霧氣籠罩整個空間，風煙變幻，如夢如幻，可惜被恐怖的風聲攪擾了夢境。

  狂風帶來混亂的氣息，眾人一陣騷動，都生出不安的情緒。

  「就是這裡？」秦桑問。

  辛少主點點頭，凝視掃視，好像在尋找什麼。

  「看起來，這個秘境瀕臨崩塌了，」秦桑道。

  這種波動很熟悉，他們剛剛在陵墓內部經歷過，這是秘境正走向毀滅的表現。

  這裡比陵墓還不堪，秘境應該本就不穩，他們開啟秘境導致崩塌加速。

  「秦長老，你看，」辛少主指向風煙深處，隱約有一道修長的白影。

  白影呈圓柱形，漂浮在風中，上下起伏。

  秦桑伸手一招，將白影拘至面前，發現是一根接近兩丈長，需要三人合抱的玉柱。玉柱上有數道裂紋，而且不是完整的，一端有著明顯的斷茬。

  玉柱質地澄澈，內部如水，正在流動。

  看到玉柱，辛少主鬆了口氣，道：「玉柱肯定是用來支撐這個秘境的，玉柱毀壞，秘境便失去了支撐。這裡的玉柱肯定不止一根！」

  秦桑掐了個印訣，細細感應，果然發現了特殊的波動，乃是人為煉製而成。

  這是一種很特別的煉器之法，秦桑被勾起了興趣，不過僅憑一根破碎的玉柱，無法窺得全貌。

  片刻後，秦桑一聲令下，眾人繼續深入風煙，很快又找到了一根毀壞的玉柱，這根殘破得更厲害。

  進來這麼久，沒有任何危險的跡象，秦桑下令道：「你們分開找，將所有玉柱都帶過來。」

  接著，他凌空盤坐，單手搭在玉柱上，閉目感應起來，辛少主侍立在一旁。

  「是！」

  眾人領命而去。

  接下來陸續有人帶回玉柱碎片，可惜沒有一根完整的玉柱。

  這時，忽有一人匆匆回報：「少主！秦長老！前面有一根完整玉柱，無法移動！」

  「哦？」

  秦桑立刻起身，跟隨那人來到玉柱前。

  只見玉柱矗立在虛空中，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卻穩固異常，猶如定天神針，幾乎完好無損。

  秦桑上前，輕輕撫摸玉柱，目光閃爍，通過這根玉柱和之前那些碎片，足夠讓他判斷出很多東西了。

  「這裡的風，好像變得更猛烈了……」

  有一人低聲道，臉上露出憂慮之色，這意味著秘境正加速崩潰，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必須儘快想辦法。

  辛少主張口正要說些什麼，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高呼，一名灰袍青年不知發現了什麼，急匆匆向這裡飛來。

  「少主！」

  「老十三，你已入化神，怎麼還這般急躁？發生了何事？」辛少主黛眉微蹙。

  被少主當面訓斥，灰袍青年面色訕訕，看了秦桑一眼，道：「啟稟少主，我們發現了一個不尋常的地方，但不敢確定。大長老正在那裡守著，不敢輕舉妄動，命我請少主前去。」

  辛少主嗯了一聲，她神情淡然，似乎早就知曉，不急於動身，恭聲對秦桑問道：「秦長老，這些玉柱還有沒有修復的可能？」

  「可以修復，而且不必煉器宗師亦能做到，你請老夫過來，有些小題大做了，」秦桑道。

  「事關重大，晚輩不敢不小心。將這些玉柱修復，能不能阻止秘境崩潰了？」辛少主滿懷希冀道。

  「可以，但只是暫時的，這些玉柱的數量明顯不全，想要徹底穩定秘境，必須煉製新的玉柱，補充進來。」

  秦桑沉吟道：「煉製玉柱所需的靈材，你現在應該湊不出來吧？」

  辛少主嘆道：「開啟秘境，方知全貌，晚輩之前做了各種準備，但也做不到一切周全。不知前輩有沒有時間，等我們出去集齊靈材……」

  秦桑擺擺手，打斷辛少主，「老夫說過，只要懂得其法，煉製玉柱並非難事。將這些玉柱修復、支起，秘境肯定能夠支撐一段時間，老夫參悟出完整的煉製的之法，交給你們，出去後請別人煉製吧。」

  秦桑還沒有答應辛少主，讓辛家依附於他。

  即使答應了，也是讓辛家為他做事，而不是反過來，事事親力親為。

  辛少主應了聲是，「晚輩遵命！」

  秦桑不急著開爐煉器，他也對秘境中的寶物有些好奇，命灰袍青年上前帶路。

  不多時，抵達地方，守在此地的大長老立刻迎上來，似乎發現了什麼寶貝，語氣之中難掩喜意。

  「少主，此地很可能有天霜符銀！」

  前方依然濃霧瀰漫，卻有一團銀白色的霧氣，和別處迥異。銀霧凝而不散，內部傳來『嘩嘩』的聲音，如有泉涌。

  秦桑目露異芒，打量銀霧，這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東西，甚至連天霜符銀這個名字都沒有聽過。

  天霜符銀，聽起來像是某種靈材，可五行盟的典籍之中並無記載。

  「老十三，」辛少主喚灰袍青年上前，低聲囑咐了幾句。

  灰袍青年嘴裡念念有詞，打出一道印訣，身上忽有一陣光影起伏，接著他向左踏出一步，原地留下一個虛幻的影子，形如一頭灰狼。

  灰狼扭了扭脖子，猛然躍入銀霧，仰頭髮出無聲的嚎叫，旋即體表便吸附了一層銀霧。

  接著，銀霧不斷滲入灰狼體內，很快被吸收了一大半，露出內部的景象，竟有一池水銀。

  當灰狼重新出來，變成一頭銀狼，精神抖擻，身體凝實，氣息渾厚，赫然發生了某種質變。

  見此情形，辛家眾人無不大喜。

  「果然是天霜符銀！」

  辛少主也露出喜色，察覺到秦桑看過來的目光，連聲解釋道。

  「啟稟秦長老，天霜符銀並非天地自生的靈銀，而是由人煉製出來的。

  「我們辛家的如影化形之術，配合一些特殊的寶物，能夠再次蛻變，威力大增，但只有天霜符銀等寥寥幾物符合要求。

  「其中天霜符銀最為契合，可煉製之法早已失傳，家父機緣巧合，查到此地可能有天霜符銀，而且能夠不斷再生……」

  源源不斷的天霜符銀，對辛家而言確實是一處寶地，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這裡。

  原來是人為煉製之物，難怪之前從未聽聞。

  秦桑拘起一滴天霜符銀，細細感應，不由暗道一聲精妙。

  暫時想不出天霜符銀有什麼用處，本著一名煉器師的職責，秦桑收了一匣天霜符銀留作參詳，辛家自不敢有怨言。

  整個秘境，最重要的就是這池天霜符銀。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秦桑找了個地方，開始修復玉柱。

  辛少主召集辛家修士，排隊煉化天霜符銀，壯大神通。這些人都是辛家精銳，核心族人，此行過後，辛家整體實力勢必躍升一個台階，如果不算煉虛修士，可能比上代家主在世時還要強盛。

  當第一根玉柱煉成，將其立起，秘境崩潰的趨勢果然得到緩解。

  ……

  就在秦桑和辛家一起行動之時，有四道遁光正在豐沮玉門中結伴飛馳，尋找著什麼。

  遁光中人的打扮，明顯是佛門弟子，其中一名比丘僧，三名比丘尼。

  僧人頭頂有九個戒疤，身著金絲袈裟，手捏一串佛珠，金色遁光環繞，仿若佛光罩身，乃是一位得道高僧。

  三位比丘尼皆身著海青，頭戴僧帽，其中一名老尼飛行中依然在默默誦念經文，觀其氣息，道行和僧人不相上下。

  另外兩名比丘尼跟在老尼身後，其中一名年輕女尼，樸素的僧衣也遮不住天生麗質，雖入佛門，僧帽邊沿露出的青絲顯示她並未剃度。

  很快，他們來到一塊劍閣碎片前，正是天山所在的那處紫微宮碎片。

  看到幾乎盡毀的天山，年輕的女尼陡然露出惶急的表情，身影急閃，落到山前。

  眼前的斷壁殘垣，昭示著當初發生了多麼可怕的事情。

  如果當時山中有人，只怕也和天山一起粉身碎骨，難有幸理。

  這一刻，所有的期望成為夢幻泡影。

  年輕女尼身體顫了顫，痛苦地閉上雙眼。

  她苦苦追尋了千年，卻等來這麼殘酷的結果。

  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緩緩跟上來。

  看到年輕女尼的神情，不用問也知道，這裡就是他們要找的那個地方。他們打量天山，試圖找到有利的跡象，最後僧人和老尼對視一眼，無奈嘆息。

  「阿彌陀佛！」

  僧人喧了聲佛號。

  老尼長嘆，眼中浮現悲憫之色，「師妹，請節哀。」

  『啪嗒！』

  一滴淚水打濕地面。

  老尼張了張口，還想繼續勸慰，虛空中突然傳來一下猛烈的震動。

  變故太突然了，除了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的年輕女尼，三人都為之一驚。

  「是不是邪風詭雷要爆發了？」另一名比丘尼道。

  「不對勁！」

  僧人神情凝重，緊盯著豐沮玉門深處，

  下一刻，忽有一道閃電，仿佛跨越千萬里，將豐沮玉門撕裂，接著傳來一股深沉的氣息，瀰漫整個古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