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知弦雙腿交迭擱在辦公桌上，嘴角微挑，眼神桀驁，要多霸總有多霸總。
她轉了轉手裡的岩石玻璃杯，眯起眼睛，淺淺喝下五分之四。
呵，似乎有那麼一點兒放肆，但我作為財閥家的大小姐，放肆一點又怎麼了。
不過是上班時間喝酒而已，襄北市邪災局領導班子裡的極個別同志都行，沒理由我不行！
想到這兒，栗大小姐乾脆拿起酒瓶仰脖開旋。
「噸噸噸噸噸……」
老梁那些狗屁需求，還是多喝點酒再說比較好！
目睹栗主編龍捲吸入的方唯魚不知該作何種表情。
噴了，為什麼甲方要給我旋一個啊！
她平視前方低聲問道：
「梁編，我現在是不是應該站起來給她鼓個掌？」
「……沒必要，栗主編是性情中人，不在乎這些虛禮。她，她只是太高興了，所以難免有些失態。」
梁編盡心敬業地編道：
「我想，在這種略微出格的舉止之中，包含的是栗主編對您的無限敬慕和欣賞之情。」
「……哦。」方唯魚無感情點頭，你說是，那就是。
梁德敷衍完方唯魚，馬上在腦內聯繫栗知弦：
「弦哥你有沒有道德的，對瓶吹這種事，你躲起來做啊！」
栗知弦：「我還能怎麼樣，這是我的問題嗎，你那些狗屁需求我不裝醉能有臉說出口嗎！」
「弦哥，有句講句，你還是不夠入戲。
「哎，你現在的設定是有錢人，眾所周知，有錢人就是可以在清醒的狀況下講很多屁話，不但不用怕尷尬，還會有人來給你捧臭腳。
「這就是有錢人的生活，你識得唔識得啊！」
「……」
栗知弦不由得縮了縮腳。
靠，有錢人就可以沒有羞恥心嗎？
但是我有！
屏幕里的栗知弦放下酒瓶，突然間臉頰通紅，醉眼惺忪，還打了個響亮的酒嗝。
她看向努力把臉繃住的方唯魚，淡淡道：
「方老師，你答應合作，我很高興，但柴犬搜查員的劇情設置，我不喜歡。」
梁德：「我糾正一下，是救世搜查員。」
「你閉嘴。」
栗大小姐看都不看梁德一眼，繼續對方唯魚道：
「柴犬的戲份太少了，方老師，我看你到現在都還沒明白自己作品的爆點是什麼。」
「我作品的爆點？」
方唯魚心說竟然還有這種東西，灰色都市系列根本就沒爆好吧。
「我直說了吧，在柴犬篇發布前，方老師你寫的灰色都市怪談系列基本上沒有任何反響。」
栗主編豎起三根手指：
「你有1524個粉絲，其中三分之二是平台塞的假粉，假到連贊都不點的那種。
「剩下的三分之一裡面呢，也只有六七十個人會看你寫的小說。」
方唯魚反過手摸脖子：
「差不多就是你說的那樣吧……但是柴犬篇也沒幾個人看啊。」
「錯。」
栗知弦輕搖食指：
「人多人少不過是表面數據，你們平台上那些萬人追捧的熱門作品也不過爾爾。
「而柴犬篇一經發布，就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這可不是隨便什麼作品都能做到的事情，可惜，你只是創造了一塊璞玉，並未展現出它真正的光輝。」
方唯魚雙手比「OK」。
懂了。
您，一位傳媒業霸道總編，敢愛敢做，狂放不羈。
雖然柴犬篇好仆街好不賣座，但卻還是被您一眼相中，鐵了心要扶它上位。這，就是緣分，這，就是愛！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依……依您之見，要怎麼做才能展現出它真正的光輝呢？」
栗知弦十指交叉放在鼻尖之下，鼻樑上的復古圓框眼鏡反射出冷酷的白光：
「首先，刪掉主角『灰』的戲份，把灰色都市怪談之柴犬篇變成獨一無二的柴犬特別篇。」
方唯魚摘下墨鏡，好讓對面的栗什麼主編看清自己的表情。
「你說什麼？」
「系列短篇，短篇系列……方老師，你有寫短篇的能力，但你沒有寫短篇的資本。」
栗知弦打了個響指，柴犬篇的正文出現在會議軟體的資料分享區域。
「刪繁就簡，惜墨如金，給過的信息絕不給第二遍。
「你很有格調，和某些只會寫萬字流水帳應付工作的老油條完全不一樣，但你的格調建立在讀者認真讀過本系列所有前文的基礎上，這樣的讀者有幾個？
「你現在的寫法，只會增加柴犬篇的閱讀成本，讓新讀者望而卻步，這沒有必要。
「我要你重構柴犬篇，刪掉「灰」這個角色，和前作故事脫鉤，重新鋪陳世界觀，讓柴犬搜查員來做主角。
「這樣一來，新讀者就不用讀完你那些無人問津的前作再來讀柴犬篇，傳播的效率會快得多。」
方唯魚：「假如系列前作是無人問津的故事，你憑什麼覺得柴犬篇重構以後就會大賣？寫故事的人仍然是我，我還是在用我的方式寫。」
「有我操盤，能不能大賣和誰來寫有什麼關係？」
栗知弦又一個響指，會議軟體中間彈出一個類似購物網站商品詳情的彩頁。
「一流設計，頂級裝幀，從護封到腰封到插圖，全部都加了金箔。
「買小說就送四款貴婦水乳小樣，送三雙冠軍隊聯名球鞋，送兩年主流視頻網站會員，送一袋米一桶油一盒雞蛋，全部加起來只賣二十八塊八。
「我問你，誰不買？誰不想買？誰不會買？誰會不買？」
方唯魚哽住了。
「我會請頂級聲優做廣播劇，請全頂流陣容製作電影動畫電視劇，請頂級GG公司做營銷。
「去年盲柳獎得主的新作首印170萬冊，我給你首印500萬冊，現在新人作者一般拿10%的版稅，我給你20%。
「方老師，我可以告訴你，這樣的條件，除了我沒有人會給你，全天下都找不到比我們青埂峰文創更好的甲方。」
栗知弦的聲音撞擊著方唯魚的耳膜和瓣膜。
「我的話講完了，方老師，你可以開始修改柴犬篇了。」
方唯魚定了定心神，正要給出自己的回答，突然聽見酒吧的百葉半腰門一開一合。
一個屬於青年女性的爽朗聲音從背後傳來：
「全天下都找不到更好的甲方？栗主編，你把我們複眼傳媒放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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