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三刻,星月交輝。
祝真仙一振道袍,持劍登壇。
他手掐真訣,口誦靈章,在壇上披髮仗劍,踏罡步斗,將方圓數十丈的天地元氣盡數納入儀軌,為他貫通陰陽,上達天聽。
在他身後侍奉的弟子楊傳看得魂醉心迷,神為之奪,即使祝真仙道袍下那件印著「偉強汽修」的t恤若隱若現,在此時此刻也無法動搖他的高道風範!
儀軌將成,街道上空忽然起了一陣狂風,大片大片的雷雲聚攏過來,遮住了皎皎明月,淡淡星光。
天地之間寂寂無聲,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邪屍,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祝真仙焚符化紙,對天祝禱再三,然後鼓起一身法力,將最後幾句禱辭朗聲誦出:
「謹奉真符,恭伸召請都天盪魔監雷御史慈聖法主真君,聞令召命,火急降臨!」
他取出令牌敲了三下,響聲未落,便有一道蜿蜒雷光從天而降,凌空分叉,分毫不差地劈在他和徒弟的天靈蓋上。
怎麼劈的是我?祖師爺你瞎啊……
祝真仙眼前一亮一黑,意識旋即中斷。
肉香撲鼻,兩具焦黑人體先後倒地,把並不結實的井蓋法壇砸得蹦躂了兩下。
「果不其然。」
梁德靈覺捲動,很快便從剛才那道落雷的殘痕里嗅到了來自界外的味道。
「雷擊里只包含了一些界外信息,沒有附帶別的東西。等於說,異界藍星覺得只要傳點信息過來就能把問題解決了,看來這次末日危機不算太嚴重。」
栗知弦端杯的手慢了半拍,「那兩個道士死了?」
「沒死。」
梁德眯起一雙妖化鷹眼,緊盯著焦屍道:
「五雷轟頂之後,他們體內的細胞急劇變大,功力等於絕代天驕苦練了一百年,現在昏過去只是在適應改造。」
「細胞變大和功力有什麼關係?老梁你別扯了,我初中生物從來沒少過九十分,這麼搞只會把人搞死吧……」
「不要深究,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沒辦法解釋的,你有興趣可以去買我師傅的網課,《搞笑系武學與黑箱》系列,報我名字打九九折。」
栗知弦直接無視了搭檔的推銷信息,「絕代天驕苦練一百年能阻止藍星末日嗎?」
梁德答道:「當然不行了,這種程度的強化只是讓他們能夠承載來自界外的信息,和戰鬥力關係不大。
「有的知識,如果你不夠強的話,即使知道了也無法傳達出去,那就沒有意義了。」
「那他們會被知識玩壞嗎?」栗知弦又問。
梁德道:「不至於,此界藍星和它的朋友是比較溫柔的類型,沒把他們當消耗品。
「據我觀察,這對師徒的意識靈明被界外信息壓在底層,無論末日度過與否,無論是生是死,他們都不會承受太大的壓力,也不會有什麼痛苦。
「如果能平安度過末日,他們能得到的好處可比百年修為多多了。」
「要是沒度過去呢?」
「死得無知無覺也是一種幸運,弦哥你說呢?」
栗知弦沒再說話。
腐屍老王悠悠醒轉,祝真仙開壇作法就是想劈了他,雖然界外信息扭曲了儀軌,但我們王哥還是被落雷餘波震了一震,昏古七了幾分鐘。
「幾點鐘了?漂亮祖師爺呢?我怎麼昏過去了!」
老王一醒來就連問了三個非常關鍵的問題,但這三個關鍵問題只對他自己有意義,梁德只能保持沉默,一言不發。
關我屁事。
「操,這倆孫子怎麼熟了,偷井蓋遭雷劈?這麼嚇人的嗎,操,至於嗎!這玩意兒也就六毛錢一斤啊!」
老王嚇得雙手捧胸,過了半晌,他把手放在大嘴巴前面哈了幾口氣,結果發現自己根本沒氣。
「那個,自媒體的朋友你過來一下。」
老王跳出地脈,衝下面招手。
兩個道士已經被雷劈到七成熟,也沒有隱藏的必要了。
梁德跟著老王鑽出地脈,「王哥,啥事兒?」
老王指著煙燻臘肉似的道士師徒,道:
「我口氣重了點兒,你給他倆做做人工呼吸唄。」
梁德捂著嘴道:「他倆是被雷劈了,做人工呼吸也沒用啊。」
老王:「你怎麼知道沒用,看過電視嗎你!不管怎麼暈的,只要做人工呼吸都能醒!」
「那也得是帥逼做人工呼吸才行吧。」
「可我沒氣啊……」
「你也不是帥逼吧!」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嗷。」
老王雙手叉腰,正準備傾力一搏吐梁德一身,卻聽到法壇那兒傳來嗶嗶啵啵的聲音。
兩具黑漆漆的屍體褪去焦香四溢的表皮,露出了新生的軀體。
一老一少死而復生,手牽著手轉了個圈,一甩一坐,組了個小孩騎大馬的造型。
「祝真仙」和「楊傳」同時睜開雙眼,四目連閃,將一段信息傳入了梁德和老王的腦海。
腐屍老王張大嘴巴倒在地上,保持著偷窺祖師爺下凡的姿勢,不知道還要消化多久。
梁德愣了一愣,道:
「你們的世界已經戰勝了一次相似的末日?」
「不錯。」
「祝真仙」點頭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你們的世界是比我們慢上數百年的平行世界,在這裡將要發生的一切,我們都已經經歷過,並且已經將其解決。」
騎在他肩頭的「楊傳」道:
「末日之初我們犯了不少錯誤,犧牲了太多不該犧牲的人,這一次,我們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
「異鄉的同胞啊,聽從我們的指引,你們會獲得比我們更好的未來。」
「你們犯了什麼錯誤?」
梁德撥開老王,站在兩個異界救世主面前將真性敞開。
「我也是來自異界藍星的旅人,我的目的,與你們一致。」
法壇上的兩個人沉默了一瞬間。
它們不是真實的靈魂,但充足的信息可以讓它們像真實的靈魂那樣作出反應。
一瞬之後,「祝真仙」和「楊傳」同時抬起手臂,指向了不知所措的腐屍老王。
「我們沒有在第一時間消滅他,這就是我們犯下的錯誤。」
救世主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