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開不了口(4000小章)

  梁德昨天從公共廁所離開後做了兩件正事。

  一是為了提高槓之力,訂購了大量與女權主義有關的書籍。

  二是給栗知弦留言,托她找姑婆問問,木藝規出身的彼岸1266號世界是怎麼回事。

  彼岸1266是雷霆崖青埂峰的直轄世界,梁德在公司內部就能找到大量的公開資料,《人間之鑑》上由杜公台貢獻的該世界詞條也沒有設限,可以自由查詢。

  但是信息的可信度通常和獲取它的難度成反比,能夠輕易得到的信息就不能輕易相信。

  所以梁德除了研究公開資料,還用一瓶濁賢酒坊的當季新品收買弦哥,讓她去問問姑婆的意見。

  梁德問過孫尋橋,剛剛從盛無虛私立高中畢業的時候,規哥的求生欲還是很強的。

  為了解決男德不足的問題,木藝規曾經回到老家,專程向幾位當地的純宗主祭請教。

  可是這些主祭水平有限,對男德的理解也就馬馬虎虎,一個個都是年高而德劭,主要靠年齡和資歷上位的那種。

  他們聯席研究了半天,把祖傳的《男德導論》從頭翻到尾,也還是沒能找到木藝規男德迅速流失的原因。

  按理說,天生相貌引發的男德不足可以通過後天努力來彌補,只要做好遮護,不以色相惑人,男德就不會持續流失。

  雖然木藝規有些輕薄放蕩、水性楊花,但這種人在彼岸1266號世界也不是沒出現過。

  只要在交往中做到你情我願,兩不相欠,有好好遵守相關法律法規,注意身體和心靈的健康衛生,這也不是什麼大的過錯。

  按照以往的判例,無非是通報批評,處以罰款,打斷雙腿後進行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勞動改造,屬於小懲大誡,不會損失太多的男德。

  最起碼不會像木藝規這樣,都跌到男德首陀羅了還在跌。

  很多俊男美女結束勞動改造後仍然是男德吠舍,多交一倍的稅金就行了,不影響正常生活。

  導致木藝規男德暴跌的漏洞到底是什麼,這些主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木藝規最後只得到一句「但行好事,莫問男德」,從此以後,他不擇手段地做公益,人民需要什麼,他就捐助什麼,有段時間他甚至給那些身處困難地區、身有難言之隱的男同胞們捐過鋅片和戰鬥合劑,是一位真正的懦夫救星。

  然而這一切都是無用功,千般挽留,男德依舊。

  梁德想來,也許是這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讓規哥患上了習得性無助,嗯,習得性,無助。

  想必就是在大勢傾頹醫治無效後,規哥的精神支柱轟然崩塌,於是他決定破罐破摔,不再積德……但是這個時候,他連缺德的工具都沒了。

  於是,一個叫木藝規的男人決定去死。

  只有找到規哥男德流失的真正原因,然後制定出有針對性的解決方案,才有可能救他一命。

  栗知弦的姑婆升職後在雷霆純宗祭禮文化部擔任副部長(主持工作),久經考驗的男德婆羅門,男德修養和理論水平之高毋庸置疑。

  梁德不敢給峰主信箱發郵件,能問的人裡面,這位老太太是最合適的了。

  他點擊弦哥的頭像發起視頻通話,連接成功後,一種莊嚴肅穆的氛圍撲面而來。

  視頻那頭的栗知弦正襟危坐,圓框眼鏡後的臉繃得死緊死緊,手裡連酒都沒端一杯,電視機也沒開,房間裡只有貓頭鷹璃璃吃鳥糧的聲音。

  看到她這副樣子,梁德心裡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弦哥,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栗知弦將臉側到一旁不看鏡頭:

  「一定要分個好壞的話,應該算是好消息。」

  「那你表情這麼嚴肅做什麼!我還以為規哥死定了。」

  栗知弦淡淡道:「很簡單,我裝的。」

  「你裝個屁啊!嚇我一跳。」

  「老梁,其實我現在蠻想笑的,但那個黑皮帥逼是你朋友,我也不太好表現得太樂。

  這就是正統派美少女的溫柔,你可以開始熱烈鼓掌了。」

  梁德敷衍地鼓了兩下,道:

  「那請問是什麼消息讓正統派美少女栗知弦女士這麼樂呢?」

  「我姑婆說,不是彼岸1266號世界的祭司沒水平,是他們長期以來只在一個世界布道,沒有處理過跨界事務,缺乏多元化的界際視野。」

  栗知弦拿出一張A4紙,上面印著幾塊甲骨文拓片的高清大圖,用手指點了點道:

  「你朋友應該遵守的不是他老家那套男德,而是老杜很多很多年以前在界外海域推行的早期男德,就是這個。」

  梁德奇道:「不同地方要遵守的男德還不一樣?」

  「當然了。」

  栗知弦學著姑婆的語氣,一板一眼道:

  「男德是一套有生命力的制度,隨著時移世易,男德也在不斷地發展進步。

  當然,世上沒有完美之物,和所有的制度體系一樣,男德也有一定的滯後性,也存在區域發展不平衡,這都是很正常的現象。

  彼岸1266號世界的男德屬於比較原始的形態,所以包含了大量的嚴刑峻法,執行起來有很多不人道的地方。

  而那個黑皮帥逼要遵守的早期男德,比他老家那一套還要原始,對人的要求也更高。」

  梁德皺眉道:

  「不對啊,杜老師代天掌命的每一個世界都有他的分身,為什麼他不統一更新版本,讓所有人遵守同一套男德呢?那樣的話管理起來更方便吧。」

  栗知弦搖頭道:

  「我姑婆說,老杜認為治大國若烹小鮮,要無為而治。

  除了極個別的情況,只要一個世界裡有60%以上的人能接受現行的男德,他就不會更新版本。」

  「那木藝規為什麼要遵守早期男德?」

  栗知弦:「他是在成為界原行者後,才開始出現男德劇烈流失的吧。」

  「呃,應該是。」

  梁德想了想道:

  「我聽我師兄說,彼岸1266號世界神通不顯,規哥曾經以為老家的這一套東西只是封建迷信來著,說明他以前沒有過這麼明顯的男德流失。」

  「那就對了。」

  栗知弦將手中的A4紙翻過來,紙背面印著一位神靈在星空間編織繩網的古老壁畫。

  「在很久很久以前,界原行者對世界的認知還不夠深入,有許多肆意妄為的界原行者無視禮法,在兩岸諸界製造了很多動亂。

  老杜對這樣的情況非常生氣,認為應該把他們管起來。

  同時他覺得矯枉必須過正,所以……用來約束界原行者的早期男德就特別嚴苛。」

  「每個出身於純宗所轄世界的界原行者都要從重從嚴?」梁德問道。

  栗知弦道:「有一定的甄選機制。

  具體的標準我姑婆也不清楚,但是從我們栗家先祖記錄的案例來看,你朋友這種帥逼是絕對逃不掉的,長得越帥,規矩越多。

  現在這種情況,只有一個解釋。

  那就是他遲遲沒有按照早期男德的要求執行割禮!」

  「割禮……就是那啥環切唄?」

  梁德回憶了一下自己淺薄的民俗知識,心想規哥這回有救了。

  不就是那啥環切嗎,在家就能做,咔嚓一下就沒了。

  「不是,老梁你等我一下。」

  栗知弦扭頭抓起沙發上的抱枕,捂著臉狂笑了半分鐘才恢復嚴肅。

  「他想要男德不流失不蒸發的話,必須進行一次原始割禮,讓身體變得潔淨。

  這種古老的儀式,我們東國人通常將其稱之為——

  淨身!」

  ……

  梁德表情複雜,雙手插兜走在環球精英體育中心的林蔭小道上。

  和栗知弦通話過後,他想到了很多。

  一開始想到的當然是那首耳熟能詳的動畫主題曲——《聰明的一休》,大概腦內循環了二十來分鐘吧。

  接下來他好像回到了當年的高考語文考場,看著和勵志有關的作文題目,他想到了司馬遷,想到了蔡倫,想到了鄭和,想到了岳不群……啊不對,高考作文是不能寫岳不群的。

  規哥他願不願意接受這個辦法呢……我該怎麼開這個口呢。

  這和我的頭髮一樣,不是換一具肉身就能解決的問題。

  如果他知道唯一的辦法是斷尾求生,說不定他會更加想死,這就是所惡有甚於死者啊……

  問題是他倒數第二層男德光環已經快崩了,誰知道他還能撐多久,正所謂機不可失……嗐,太矛盾了。

  梁德一直走到吞日樓也沒能想到辦法,只能把這條消息分別發給袁勝天和常斷玄,請這兩位赤劫行者一同商討。

  「麻煩的問題交給老頭子和袁指導來想,我就先去看看小紅和小黃吧。

  武者靈覺畢竟隔了一層,還是現場圍觀比較帶感。」

  他收起手機走進食堂,順著喧鬧的人聲往裡,沒走多遠就被一堵圍觀群眾組成的人牆擋住。

  吞日樓一層排隊區,兩三百個學生圍成了一個大圈,里三層外三層地看熱鬧,堵得水泄不通。

  梁德向內擠壓肉身,變成一副薄薄的紙片人樣子,輕輕鬆鬆地走了進去,占據圍觀打架的最佳位置後才恢復原狀。

  人圈圍出的空地里,他派來吞日樓的弘揚武德二人組已經被打得抬不起頭來了。

  這也很合理,因為小紅和小黃都採用了抱頭蹲防的經典架勢,一聲不吭地蹲在地上挨打。

  好功夫!

  看到兩個工讀生的表現,梁德不由得暗贊了一聲。

  這兩個人的抱頭蹲防的架勢看似簡單,實則大巧不工,先是通過蜷縮身體減小防守面積,然後將指掌肘肩化作盾牌,將周身要害護得滴水不漏。

  偶爾露出一點點破綻也是為了避重就輕,以小傷躲大傷。

  這套蹲防技法思路清晰,操作簡單,充分貫徹了不去醫院少花錢的戰略意圖,實在是一門適合精英中心貧苦學子的好功夫,大約是校招生辦某位宅心仁厚的武道高人創製出來降低學生死亡率的。

  小紅和小黃用起這套武功來得心應手,還能充分結合自己的優勢與同伴相互配合,在另一人出現疏漏時代為格擋,體現了互相幫助的友愛精神。

  更難得是兩個人心態平穩,不驕不躁,明明是被人居高臨下瘋狂踩頭,卻沒有任何過激的反應,連髒話粗口都沒飆一句,誰看了不說一句精英中心的學生素質高。

  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

  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

  如此穩健,如此淡定,如果不是我早就看過檔案,簡直要以為你們練過九陽神功。

  反觀那位飛在半空使出連環踢擊的高年級同學,就讓人非常失望。

  雖然這位同學腿法凌厲,內氣綿長,以一敵二打出了絕對優勢,但他一招一式都是照本宣科,了無新意。

  而且他的攻擊目標太過明顯,每一腳都想去踩小紅和小黃的臉,可以說侮辱性極強,但傷害很小。

  他踢了半天都沒踢出關鍵性突破,只好把那套凌厲腿法從頭再來一次,其觀賞性還不如東國男足的無限回傳防守大法,導致圍觀群眾的流失數量緩緩增多,人氣一腳不如一腳。

  偏偏這個人好像練過不倒訣一類的內功心法,續航能力十分優秀。

  圍觀群眾都快看出審美疲勞了,他還一點兒都不見累,嘴裡的污言穢語更是一句比一句響亮,就是詞彙量低了點,和他的腿法一樣,重複率太高。

  梁德看他踢到第五遍,實在覺得無聊,忍不住開口道:

  「還有新花樣沒有,只會翻來覆去炒冷飯,你畢了業打算去〇雪製片廠和卡普〇上班嗎?

  趕緊的,再沒有別的花樣我要去看書學習了!」

  抱頭蹲防中的吳蒼聽到他熟悉的聲音,連忙喊道:

  「梁助教,就是這個人不守武德,不但插隊打飯,還對站在前面的學弟動手動腳!

  我們站出來好言好語地制止他,他不但不悔改,還反過來打我們!」

  人在半空的飛踢男聽到「助教」兩個字,頓時有些緊張,他運功收勢落回地上,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

  對學弟動手動腳?

  梁德定睛一看,那位剛才在空中施展連環腿的同學腿毛茂盛,喉結突出,雖然胸肌很大,但明顯是個男的。

  原來是一個大隻壞基佬!

  梁德聞言義憤填膺,一個箭步就閃到了旁邊!

  他雙手扯開襯衫,露出打底背心上墨跡未乾的「梁祝覺」三個大字。

  「裡面的人聽著,馬上給我住手道歉!

  我梁祝覺雖然不會武功,但是有一顆路見不平的俠義之心,你再打下去的話,我,我就要大聲罵你了!

  怎麼樣,怕了吧,你還敢動他們一根汗毛嗎!有種你就繼續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