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不算是犧牲吧……文明發展總會有個先後早晚,他們只是在發展的不同階段。
活在當下,享受前一階段的成果,解決當前階段的問題,為下一階段打好基礎,每一代人都是這樣。」
梁德摸著光頭道:「人生和文明都沒有絕對完美的方案,按照紀董您這個說法,每一個正在往前走的人都是犧牲者了。」
「小梁你說得對。」
紀慎非常認可地點了點頭,語氣很是欣慰。
「你小小年紀就能想到這一層,實屬不易。」
是吧,這就是個很明顯的錯誤觀念嘛,紀董還是肯講道理的,多交流交流,說通了就好。
梁德正要和紀慎建議一下撤場善後的事情,卻看到那位白袍儒生臉上現出一副剛毅悲壯的神情。
「你說得不錯,每個還在往前走的人,包括我在內,都是犧牲者。」
……哈?
紀慎慨然道:「但為了兩岸眾生的福祉,我輩又何懼犧牲!
若能以我一人的不完美換得諸界眾生的完美,幸何如之。」
「或許在他人眼裡,凡俗眾生不過是草芥,但在我紀慎眼裡,即便是草芥也有資格生活在完滿的世界上,度過無怨無悔的一生!」
「小梁,你說只要人人向前,那麼現在會比過去好,未來又比現在好,這話不錯,但你可曾想過,我們既不是活在過去,也不是活在未來,我們有的,只是現在。
難道就因為我生得早了,便沒有資格享受更好的生活,只能去給未來的人做墊腳石嗎?」
紀慎一掌拍在座椅扶手上,聲如雷霆:
「眾生可不是什麼墊腳石!」
他閉著眼睛,在自己慷慨激昂的餘韻中陶醉了一會兒,突然向空中道:
「小栗,你在做筆記吧,這一段劃重點。」
「哦……哦!」
跨界直播的另一頭,癱在沙發上的栗知弦嚇了一跳,她趕緊放下手裡的酒和魷魚絲,原地後空翻換了個端正點的坐姿,然後指揮家務機器人垃圾仔在素材記錄里加了兩道粗線。
「報告紀董,重點劃好了!」
竟然可以隔著跨界直播看到人,那不是連視頻會都不能偷偷摸魚了,而且他們還認識每一個在職員工……公司領導是大能的體驗也太差了點吧!
栗知弦挺直了腰板,心裡的感覺就像獨立辦公室里突然被老闆裝了個監控攝像頭,異常蛋疼。
紀慎講完重點,聲音又變得和緩起來。
「小梁,我看過你的個人履歷和工作記錄,你不是那種藐視凡俗、肆意妄為的人,隨機穿越探索未知世界時也都能做到規規矩矩,為善除惡。
再者你也不是那種低級趣味的人,不搞驕奢淫逸的那一套,年紀輕輕就領了處男證,連女朋友都沒談一個。
我覺得你是個可造之材,自性神通又與我有緣,所以才會和你說這些。」
「謝謝紀董。」
梁德連忙稱謝,心想:合著您老是看上我自性神通的定身效果了,問題是我這定身容易把人弄死,根本來不了一秒鎖鮮等待未來,這也有緣得太牽強了吧。
紀慎又給他添了點茶水,道:
「我呢,也不和你講什麼諸界眾生的命運了,這種話題對你來說還早了點。
小梁,我們來將心比心。
假如你是個生活在封建社會的農奴,你願不願意被冰封起來,去到生產力發達、物質豐富,人人平等的未來做個普通人?」
「呃……大概率願意。」梁德誠實答道。
「那如果是去到一個物質極大豐富、精神極大提高,每個人都能自由全面發展的完美世界呢?
不止是你一個人,你的親戚朋友,甚至寵物都可以一起去,你會願意嗎?」
梁德沒有馬上回答,紀慎看到了他的遲疑和動搖。
「這就是我在做的事情。
空海兩岸有些妄人動輒將我輩呼作邪神,從不肯坐下來聽聽道理,可笑至極。
小梁,你來說說,我哪裡做錯了?」
梁德裝了會兒冥思苦想,苦笑道:
「紀董,這種話題對我來說還早了點吧。」
「哈哈,也是。」
紀慎莞爾一笑,手指蘸著茶水在那本雷霆四友聯名處男證上落下款識,然後將其扔回了梁德的武道元神。
「你不必擔心這顆藍星被凝住後會有不測之危。
我是進修過宇宙社會學的,深知星域發展不平衡和文明間互相猜疑的危害性。
一刻鐘前,我的道法已經將這方世界全部覆蓋,界膜之內不會再起半點波瀾,像是發展太慢被異星文明入侵之類的災劫絕對不會發生。
我在此界還有些事情要做,你和小薊就各自回去復命吧,或者……你們要是有興趣的話,留下來陪我打幾圈三人麻將?」
在旁邊一直沒出聲的薊馬立刻站了起來,道:
「紀先生再會。」
「好,我先前入界的動作大了些,界膜尚未平復,此時出入不甚方便,我為你們開一道門吧。」
紀慎言罷便散去了會客花廳的幻景,露出了幻影屏風後凝固在一片漆黑里的世界。
只見大地上堆積的漆黑焦油猶如活物一般向兩邊退開,它們退開時像是牢牢地黏住了空間,自虛無中扯出了一道通往界外的裂口。
「你們從此處躍下,心裡想著目的地的坐標便可以了。」
「紀董,我還有一件事。」
見紀慎有了送客清場的意思,梁德連忙道:
「您施展凝光道法是為了此界眾生的完美未來,但是有兩個人的完美未來不在此界之中啊,如果把他們倆也禁住,反而不美。」
紀慎揮動衣袖,將文仲素與何共濟化作的漆黑泥塑召來,道:
「小梁你說的是剛才和你們在一起的這兩個界內白級嗎?」
「對,紀董,他們兩個發過大願,要修成界原行者去找萬物萬象之書報仇。
萬一在您思考完美方案的期間,萬物萬象之書出意外沒了,那他們兩個不是永遠也到不了完美未來了。」
紀慎忍俊不禁,道:
「你說他們要去找那本到處亂扔紙屑的破書報仇?」
「對,而且這兩個人很有犧牲精神,絕對願意往前走。」
梁德道:
「本來他們兩個要守住所在的國家,也未必能走得了,但是現在整個世界都在紀董您無微不至的保護下了,我一想,這不就是他們的完美轉機嗎。」
「有趣,有趣!」
紀慎打量著兩尊泥塑,對梁德道:
「你可知白級想要神入界原有多艱難,他們得天地所鍾卻想破界而走,無異於與這方天地相鬥……咦,不對,他們是有機會的!」
白袍儒生突然捧腹大笑,覆蓋宇宙的漆黑隨著他愉快的笑聲震盪起來。
「因果,我明白了,哈哈哈哈哈,這便是萬星策那狂悖小兒的因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