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德也不管歐德曼有沒有醒來,武道元神一縱離開了棕發青年的身體,與海納幻藏中放出的本體瞬間合二為一。
梁德左手緊緊握住歐德曼被揉成咖喱魚丸大小的靈體,數十條灰黑色的元神觸手從他掌心伸出緊緊地纏住了那枚深黃色的靈體魚丸,令其無法逃脫。
他另一隻手運起天生神力,充分灌注真性的內氣在手掌上呈現出黑加侖琥珀一般的光澤。
黑加侖琥珀色的天生神力以金蛇剛柔法的頻率高速振動,操縱空氣鎖住地上棕發青年的身體將其提了起來。
「歐德曼丸,單球靈體,附身合體!」
梁德在大吼中將魚丸靈體和棕發青年的身體粗暴地按在一起,令其形神合一。
歐德曼魂歸本體後很快便醒了過來,這名棕發青年碧藍色的眼睛裡滿是驚惶,不知該向面前的異界來客說些什麼。
梁德懶得解釋太多,按住歐德曼的腦袋給他整了雙妖化鷹眼,隨後從海納幻藏中取出一副機械蝠翼,拎起眼睛疼得大喊大叫的歐德曼飛上了千米高空。
「睜開眼,去看看周圍!」
梁德以金蛇纏沾手駕馭歐德曼的骨骼肌肉,令他睜開一雙妖化鷹眼,透過梁德手裡的望遠鏡扭動脖子去看四周的景象。
戈壁,戈壁,戈壁。
四面八方都是荒涼的戈壁灘。
數千公里外,戈壁的盡頭不是綠洲也不是城鎮,而是幻彩迷離的夢境壁障。
歐德曼記憶中的帝國邊陲景象沒有半點蹤影。
我的帝國呢?
我那麼大的一個帝國呢?
梁德扇動著機械蝠翼懸停在空中,等歐德曼從震驚中稍稍回過神來,便帶著他回到了地面。
他用幻海玄氣煉出兩個沙發和一張方桌,和歐德曼各坐一邊,又拿起掛在脖子上的藍色小相機給歐德曼拍了幾張構圖垃圾的大頭照。
「老弟,剛才在天上你也看過了。
這是個夢境世界,除了戈壁灘什麼也沒有。
你是一個夢境中的人物。
你的帝國是假的,伯爵領是假的,被滅門的全家老小和仇人也都是假的,從來沒有存在過。
沒有什麼血海深仇,沒有什麼亡命之旅,你記得的這些東西完全是假的,是夢境世界在造魂的時候填進去的虛假記憶。
你的身體是夢境世界以地水風火直接構築而成,天生天養,是個沒有媽的孤兒,但不是你記憶中那麼沒的媽,你本來就沒有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梁德意識傳訊,非常友善地向歐德曼解釋了當前的狀況。
「我是一個夢境中的人物?」
歐德曼無意識地摳著沙發扶手,聲音乾澀。
「不光你是,他們也是。」
梁德從天上拽下來一個「異界之魂」,搓了個普通人體把他塞了進去。
只見「異界之魂」得到身體後先是迷糊了一會兒,接著伸手去握胸前並不存在的銅瓶,臉上隨即浮現出狂喜之色,以一口標準的邯鄲話喊道:「系統!」
梁德把這條「異界之魂」扯出來又塞進去,沒過幾秒,邯鄲口音的「異界之魂」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動作。
「瞅見沒有,假的,複讀機,不是完整的魂魄,沒有自我意識,就是個拼湊的簡易工具魂。」
梁德在歐德曼面前把「異界之魂」掰開了揉碎了展示部件,讓他看明白這些「異界之魂」是什麼東西。
「那我呢?我也是工具靈魂嗎?」
此時歐德曼的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聲音也低不可聞。
「你和他們不太一樣,你是一個完整的靈魂,只是被填充很多虛假記憶而已。」
「為什麼,為什麼創造我們的人要這麼做?」
歐德曼眼裡有了一絲亮光,嘴唇顫抖著問道。
「為什麼?做夢哪有為什麼,就是夢到了唄。
你應該也有做夢的假記憶吧。
老弟,沒有什麼驚天大陰謀,就是有一位名為『痙攣劇痛』的強大存在做夢被空海倒映,在彼岸生成了這麼一個夢境世界,客觀來講這是一種自然現象,究其根本也賴不到做夢的那位身上。
至於『痙攣劇痛』先生為什麼會夢到這麼一齣劇情,可能是他長期以來對系統流作品有些看法,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咯。」
梁德翹起二郎腿,把筆記本擱在大腿上,桌上擺了錄音筆,桌旁用三腳架架了台固定攝像機,一副專業記者的樣子。
「老弟,目前的情況都已經和你說明了,能不能深入地談一下你現在的感想。」
「我的感想……您又是什麼人?」
「我?我只是一個路過的界原行者,專程來這裡採風而已。」
梁德見歐德曼聽得半懂不懂,反手就是一個梁先生精華語言包拍在這個棕發青年腦門上,順便還附帶了一些真髓之夢世界的基本常識。
歐德曼消化了梁德以兩相通心法傳輸的知識後,像一團皺巴巴的塑膠袋一樣,非常萎靡地癱在了沙發里。
什麼情況?
我只是傳了語言包過去,沒有包含我個人的生活理念啊!
梁德趕緊把鹹魚化的歐德曼給搖了起來,邊搖邊關心道:
「老弟,你怎麼回事?」
「至多二十天後這個世界就要毀滅了,而我也將和這個世界一同毀滅……」
歐德曼用中文喃喃自語,不自覺地帶著一種關外詠嘆調的感覺。
「神明啊,我虛假而短暫的一生,到底有什麼意義。」
梁德大喜過望,對,就是這樣,要的就是這種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的感覺。
正所謂文章憎命達,歐德曼老弟,你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在平平無奇的一天發現過去的一切都只是謊言,而這個虛假的世界也即將毀滅,沒有給你留下任何時間去尋找人生的意義。
在這種巨大的無常面前,你的文藝之魂應該熊熊燃燒,迸發出直擊心靈的最強音,在空海彼岸留下不朽的篇章。
我梁德何其有幸,能在真髓之夢世界目睹一篇名作的誕生,真是不枉此行。
梁德拿好紙筆,全神貫注地盯著進入了深思狀態的歐德曼。
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一旦他將心中的情感和思想化作刀劍一般銳利的語言噴薄而出,那就是嚴肅文學名作誕生之時!
梁德目不轉睛地看著歐德曼搖搖晃晃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只見白膚碧眼的棕發青年滿臉悲憤,仰天狂吼:
「你二大爺的!點解會咁樣?!」
你二大爺的!說好的嚴肅文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