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51，亢龍有悔（五）

  因為一通微博，網上吵了個天翻地覆，可是現實中的會議室卻安靜非常。被拒絕後，海豹公司的高管們不再多言，沉默的如同畫布里的背景板。

  公司的財務沒有拖沓，十二點剛過就把協議交給了宋文彬。

  即便他有了心理準備，可還是被紙面上那一長串的數字給震到了。

  「拍個五集，五個國家玩一趟，兩次還是在國內，這麼貴？」他不敢相信道。

  「上太空，您忘了嗎？一次火箭發射的費用，可全都是公司和投資人出的。你們現在節目沒拍完就要離開。這筆費用，是不是得賠償啊。」白狩慢條斯理道。

  「這不公平！！」

  蘇緹娜大聲說道：「就算我們最後一期節目沒拍完！那也拍完了四集，四集，你們又是GG又是流量，不說賺多少，回本也回了七七八八，現在又把成本全攤在我們頭上，什麼意思啊！？」

  「那就去官司好咯。」白狩慢條斯理道。

  「打就打，誰怕誰！！」看見協議後，蘇緹娜非常憤怒。

  「夠啦，蘇緹娜！」

  霍雨卻斬釘截鐵的阻止了蘇緹娜的嚷嚷。

  她拿過那份天價的協議，眼睛眨也不眨，刷刷刷的在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隨後將它推給了宋文彬。

  宋文彬看著協議上霍雨的名字，驚訝萬分，如果有什麼事是可以確定的，那麼他可以肯定自己並沒有這麼多的錢。

  「簽吧。」霍雨輕聲說道：「簽了你就自由了。」

  「這…我們沒有啊…」他小聲說道。

  「你只管簽，我付錢。」霍雨說。

  「厭老師，霍主管，你們當真以為賺錢那麼簡單嗎！？」白狩在旁邊冷言冷語。

  宋文彬拿著筆，定定的看著協議。

  霍雨見他不簽字，冷冷說道：「賺錢從來就不簡單，生活也是一樣，但錢這東西本就是流動的！這一波算我虧了，我認！不過姐們還年輕，大不了再賺回來就是了。這人嘛，要是連自由都丟了，可就什麼都沒有咯。當然，跟你說這些，你是不會明白的。」

  白狩見狀，尖銳道：「少來！你的家底我知道，伱們根本拿不出這麼多現金！」

  「啊，是的，那不是多虧了咱們投資人的慷慨嘛，年前讓我們盤下了香港的加工廠。」

  白狩一愣：「然後呢。」

  「那的確是個優質資產，我連帶著果之悅和那座加工廠把它一起賣給樂百氏了。」霍雨淡淡道。

  白狩嘩啦一下站起身，額頭上青筋畢露，幾乎呼吸不穩。哆嗦著手拿出手機就要打電話。

  「別打電話了，白秘書。」霍雨淡淡道：「想來你主人交代的任務，你應該是沒有完成，對吧。」

  宋文彬終於知道霍雨去幹什麼了，他面露苦笑，在協議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隨後把協議推給了蘇緹娜。

  簽完字後，霍雨砰的一聲拿起那張價值億元的協議，拍在白狩面前，道：「錢你現在是有了。可是這人嘛，我看你是丟了，哼哼～」

  她愉悅的站起身，拿起包包，對自己的同事說道：「走吧！」

  蘇緹娜面無表情的站起身，表情冷硬。

  宋文彬緩緩站了起來，卻並未馬上離開，他看著白狩還有在場錯愕的海豹眾人，有些猶豫。

  「宋文彬，你還愣著幹嘛，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霍雨冷淡提醒他。

  但宋文彬依舊沒有離開，他定定的看著白狩，說道：「最後離開之前，我可以見一下厭老師嗎？」

  白狩臉色蒼白，呆滯的看著他。

  「我想見一見厭老師。」宋文彬又說道。

  此言一出，本都準備下班的眾人全都愣住。霍雨和蘇緹娜也皺起眉頭，不知道宋文彬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厭老師，厭老師…你撒泡尿照照自己就好了。」白狩這會兒也沒了溫文爾雅，出口全是髒話。

  「我還是厭老師嗎，我已經什麼都不是了。不過，這裡倒是有另一個厭老師。」

  宋文彬對白狩說道：「我想見一見她，可以嗎？」

  白狩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宋文彬，不耐煩的擺擺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宋文彬。放棄厭老師的身份，你等於放棄了一切，現在的你已經沒資格在呆在這個屋子裡了，走吧。」

  宋文彬並沒有走，他站在原地慢吞吞道：「前些年……我當主播被封殺的時候，我以為我自己觸犯了天條，後來我也困惑過，按理說我那點雞毛蒜皮的粉絲，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就算有錯，也錯不致死。直到今年，我在網際網路上偶然碰見了一個貼吧，白先生，你知道那是什麼貼吧嗎……」

  白狩怔了一秒，隨即不耐煩的站起身，「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既然你決定放棄這個身份，就不要來煩我了，要是還有什麼問題，你們海豹自己內部解決吧，再會！」

  說罷，他就要離開。

  宋文彬對霍雨使了個眼色，霍雨上前，鎖住了門。不讓白狩和任何人離開。

  白狩被攔，對宋文彬怒目而視。

  宋文彬走到投影儀前，將自己的手機連了上去，隨後他打開百度女子權益戰鬥吧，點到吧主的頭像位置，問道：「這位厭老師，你認識嗎？」

  眾人看見那個吧主的名字，紛紛瞪大眼睛。

  那是一個純黑色的頭像，頭像的ID是———厭世的我。

  白狩陡然激動起來，他的大聲咆哮道：「不幹了就趕緊滾蛋，還在這婆婆媽媽的幹什麼，我不知道你在扯什麼亂七八糟的破玩意，混蛋！」

  「別激動啊，白秘書，我就問一下。」

  宋文彬重新坐在了會議桌上：「在去年三月，這位厭老師還有他手下的小吧，就在全網徵集一些神秘事件。我想，被徵集的事件。不僅包括貴州六盤水的龍吟，也包括綏陽的黑龍洞，在得知岩罕老家的傳說後，便派出了一隊人馬，先行進行踩點和布置。真是大手筆啊，把這片土地視為遊樂場，以明星的醜態為樂，這遊戲人間的態度，我自愧不如。」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白狩身體微微顫動，嘴上卻絲毫不松。

  宋文彬點了點手機收藏夾，點開一些連結，連結中，是一群人@厭世的我的帖子。

  這些帖子滿滿的都是戾氣。

  『吧主，這個死幗男解封了！！』

  『吧主！這是怎麼搞的，這條狗又放出來了！』

  『厭女的我！！吧主！！厭女的我又活了！！』

  那些帖子中，還有很多截圖，截圖都是他在節目中的畫面。

  ……

  「這是非凡旅途剛播出的時候發生的事，時間也全部對得上，白秘書，你看過這些帖子嗎？」宋文彬漫不經心的看著投影問道。

  「你跟我說這些幹嘛呢。」

  白狩氣笑了，他說道：「你幹嘛呢，宋文彬，趕緊回家洗洗睡吧，你乾的那些破事太多，看你不爽的人也多，但這些跟我們沒關係。」

  「我後來又往前翻了翻，你猜怎麼著，這個貼吧其實啥事都不干，只有一個職責，就是全網到處挖黑料。從一年半前塌房的北漂男主趙迪遠，到更早塌房的kirs吳，甚至去年塌房的花間晨，全部都在這上面，就在我去墨西哥之前，這個貼吧里就已經有了花間晨家庭情況的帖子了。」

  宋文彬點開另一個收藏——【吧主，我今天又看到那個花心大蘿蔔出門了，這傢伙肯定有家室。】

  照片中，花間晨推著一個嬰兒車，戴著口罩，一個女人挽著他，走在街頭。

  白狩再也無法忍受，衝過去就要去拔宋文彬的手機，但被霍雨跳出來按住。

  「其實我蠻心疼小花的，他並沒有做錯什麼，但現在人卻還在國外。前些日子我有和他微信聯繫過，他說他正在出售國外的房產，希望早日回國，和家人團聚。

  我想，如果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他是不會冒著那麼大的風險，來我們這個節目組裡，拿命來博的。白先生，究竟是誰逼著他過來的，我想，你應該心知肚明吧。」

  白狩面色變了數變，最後譏誚起來：「呵呵呵，宋文彬，你自身劣跡斑斑，現在這空談這些破事，你以為有用嗎，除了你還有你的兩個同事，在坐的誰還真心聽信你這種人講一句話。」

  宋文彬點點頭，繼續翻動帖子，指著兩年半前一個古早的帖子。

  【厭世的我：厭女的我，K.O～】

  配圖是一張直播間被封禁的截圖，再搭配一張ok的表情，自有一番事情盡在掌控的從容。

  帖子下面有幾十條回復。

  「吧主牛逼。」

  「大大牛逼。」

  「大大好厲害。」

  「申大大我愛你，我要做你的狗！！」

  看到這裡，白狩頭上的冷汗唰的一下下來了。

  宋文彬指著一條回復問道：「這個叫申大大我愛你的，你猜她用的是誰的頭像？」

  他點進頁面，笑嘻嘻的說道：「嘿，是嬈夢的。」

  會議室里眾人色變，霍雨色變，蘇緹娜倒吸一口冷氣。熬了一晚上的姜鹿更是人都傻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白狩一跳三尺高，拍著桌子尖聲喝到：「你他媽有證據嗎！？這東西算是證據嗎！你他媽的，這是誹謗！你小心點，宋文彬，你知道你在誹謗的是什麼人嗎！？」

  宋文彬搖搖頭，笑道：「我只是沒想到，咱們投資人還挺復古的，這年頭，大家都在用抖音D站，早早的進入的短視頻時代，咱們投資人還很念舊，用著十年前的貼吧論壇。哎，這麼一個富有四海的人，居然也會在網絡上和大家打成一片，申大大的確是一個親民的人，佩服，佩服。」

  「你們居然……」

  蘇緹娜震駭的指著白狩，手指都在發抖：「你們居然！！」

  「你們來投資我們，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把我們殺掉的嗎！？」霍雨震怒的咆哮道，「你們把我們在當豬養嗎！！？」

  「我…」話沒出口。

  啪！！

  一個玻璃杯以光速砸在了白狩身後的玻璃幕牆上，爆裂個粉碎。霍雨盛怒中按著會議桌跳出去五六米遠，一把抓住了白狩的脖子，將他頂在會議室的牆上。

  白狩尖叫道：「殺人了！！殺人了！！」

  整個會議室的眾人嚇得趕緊上去拉架。

  宋文彬嘆了口氣：「霍雨！相信我呀。」

  暴怒的霍雨猶如被咒語拴住，她輕拿輕放的笑笑拍了拍白狩的臉：「逗你玩的，我見過有錢的多了，沒見過你們這麼沒品的。」

  衝過來的蘇緹娜半道停住，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拍著霍雨的後背，小聲說道：「別…別生氣啊啊….」

  然而白狩已經被剛才那一下嚇破膽了，他氣急敗壞的指著宋文彬，氣喘吁吁道：「你真把你自己當塊料了？你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媽的爸爸是個個體戶，媽媽是個家庭婦女，自己尼瑪的高中畢業當混混，你也配當頂流，你怎麼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老子985畢業，你的投資人，18歲就牛津大學商學院畢業的天才，你祖宗還在地里刨食的時候，她的家族就已經在為這個國家流血了！！我們投資你，你燒高香吧！還在這翻什麼舊帳，還懷疑投資人的動機，你tm狼心狗肺！！」

  宋文彬見白狩情緒激動，識趣的選擇了閉嘴。

  「還有你！！」白狩指著霍雨罵道：「殺人犯的女兒，動不動就動手打人，和你爸一路子貨，當初在國家隊就因為別人說了兩句你後背，就把隊友腿都給踢折了，要不是他媽的運氣好，有個對國家有貢獻的外公外婆，你他媽的早喝西北風去了。要我說，你這種人不給你關起來判個三十年，你tm燒高香吧！」

  霍雨輕蔑的冷笑道：「沒有證據是法官說了算，不是你說了算。我不知道這種行為算什麼，咱們法庭上見。就算敗訴，也要讓天下所有人看看你們的成分！」

  「對！」蘇緹娜大聲說道：「就算我們塌房，就算我們變成笑料，你們也別想好過，呵！這些東西就算法院不認，你們在網際網路的名聲也別想比我們更好，等到這些東西曝光，我看你和你老闆的名聲，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

  「你敢！！」白狩猙獰道。

  「我就敢！！我光腳不怕穿鞋，你等著吧！這些事情，一件也不會拉下！！」蘇緹娜快意道。

  「行了，霍雨，蘇緹娜，這只不過是個遊戲而已，咱們的笑話已經很多了，我想，也沒必要多這麼一個。」宋文彬風輕雲淡的阻止了自己義憤填膺的同事。

  「這還差不多！」白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惡狠狠道：「我告訴你，宋文彬，你最好給我識相點，別以為拿著點捕風捉影的東西就敢來要挾我們，今天這些內容，你要敢流出去一個字，我就算做鬼也不會……」

  「其實，你錯怪我了，白秘書。」

  宋文彬真誠的說道：「我不是來要挾你的，我也不是來責怪你的，其實，我是想謝謝你。」

  「啥？」

  宋文彬幾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始料未及。

  就連霍雨也不由深深的看著宋文彬，久久無法移開眼睛。

  「謝謝你，還有投資人這麼長時間的照顧。如果不是你們，咱們這個節目也拍不了第二季，雖然吧，這個過程挺磨人的，結果也是蠻遺憾的，但是這麼長時間的相處，總歸是一場緣分。」

  他從口袋內取出一封薄薄的信封交給白狩：「前兩天，我乘著做節目的空檔的時候，給投資人寫了封信。我想，如果她不願見我，那麼就麻煩你把這封信轉交給她吧。」

  蘇緹娜直勾勾的看著那信封，似乎是想發動超能力透過信封知道裡面的內容。

  白狩嘴唇顫抖，做了極大的思想鬥爭，最終咬牙切齒的接過那封信。

  宋文彬拉開門，說道：「咱們好聚好散吧，謝謝你們的陪伴，我不欠你們什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