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漂泊之痛

  我先給了趙岳一個大大的擁抱,命運就像一隻無形的大手,又將他推回了這座熟悉又厭倦的城市。

  沒辦法。

  回不去的老家,融不進的城市,這已經成了我們的漂泊之痛。

  我拍拍他的肩膀,「走!兄弟,咱們回家。」

  說罷,我接過趙岳的行李箱,塞進後備箱,上車以後,趙岳對我說道:「我把酒店地址發給你,導航過去就行。」

  我看了他一眼,笑道:「住特麼什麼酒店,住我們家。」

  趙岳一愣,神色複雜,遲疑地說道:「不好吧?住你們家,多打擾你和菲菲啊!」

  「你丫和我廢什麼話啊!都哥們兒,而且是菲菲主動說讓你過來住的,你又不是天天賴在我家,住酒店一天最少200吧!你一周就得1400,房子哪這麼好找啊!」

  趙岳吞吞吐吐地說道:「其實……我本來想今天先住一天酒店,然後明天去陳瑋那住,他不是干房地產嘛!認識好多中介,說先幫我找個短租暫住幾天。」

  陳瑋也是我們大學同學,只不過我們階級不一樣,他一張嘴能把死人說成活的,大四那會兒他帶著趙岳做傳銷賣化妝品,把趙岳成功發展成了他的下線,騙了趙岳四五千塊錢,後來這錢還是我和吳雙替他要回來的。

  這廝跟著他舅舅干房地產,現在風生水起,開了一輛寶馬5系,整天在朋友圈裡嘚瑟。

  趙岳以前沒少被這廝坑,還被人天天當催使喚,我當然不能眼看著他重蹈覆轍。

  「你去他那住幹嘛?這人不靠譜,你就來我這兒住,咱們都哥們兒,菲菲也歡迎你來,你還怕什麼?」

  趙岳眼圈有點紅,點點頭沒說話。

  我猜他這會兒已經感動得一塌糊塗了。

  趙岳哪都好,就是有時候太婆媽,叨叨得人煩。林菲菲都首肯他在我家暫住了,他卻憂心忡忡。

  「斌子,我在你家住,你們是不是不太方便啊?」

  我氣笑了,沒好氣地說道:「你只要別晚上趴牆上偷聽我們那屋的聲音就行了。」

  大四那年,大家都開始找工作,我們在學校外面租了一個兩居室,有女朋友的經常去那過夜,久而久之就成了我們的pao樓,有一次我和趙岳,吳雙三人在那喝酒,忽然隱約聽見隔壁傳來一個銷魂的女人聲,於是我們三趴在牆根下側耳傾聽,都被這美妙的交響樂折服了。

  現在想想,那種混亂,頹廢,躁動的青春氣息已經成了一種回憶,那是一種只有青春才能承受的放縱和無憂無慮,就像一首悲壯的詩,充滿了激情,無奈和追求。

  回頭再看看青春,吳雙,鄺莉這些人已經逐漸淡出了我的人生,以前我以為青春是一片永不枯萎的綠洲,但現在它已經逐漸被黃沙掩埋,開始變得荒蕪。

  當我感慨著青春散場,我們也到家了。

  趙岳拉著行李箱到側臥安營紮寨,我遞給他一瓶可樂,自己也猛灌了幾口,然後說道:

  「這床單我睡過,一會兒給你換個床單。」

  趙岳沒聽出我的弦外之音,擺擺手,「不用那麼客氣,就這樣吧!不用換。」

  說罷,他摸了摸床單,忽然摸到了什麼,「哎,斌子,這塊硬硬的是什麼?」

  「這是我戰鬥過的痕跡。」

  「……」趙岳的手頓時像觸電似的,縮了回來。

  傍晚,林菲菲回來了。

  我問她這一天培訓怎麼過的,她說略過。很好,又是空載而歸的一天。

  我們開車去了張西的餐廳給趙岳接風,張西的機車餐廳,現在已經成了網紅打卡聖地,一進門就看見幾個漂亮的女孩子,正圍著哈雷機車擺拍。

  趙岳眼睛裡充滿了羨慕,仿佛看到了他夢想中的生活。

  「哎,我什麼時候也能像張西似的這麼有錢?」趙岳感慨道。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其實沒必要羨慕別人,每個人的花期不一樣,遲早都會有的,只是比別人慢一些而已。」

  林菲菲摟著我的胳膊,莞爾一笑,也跟著勸他,「人比人,氣死人,如果總拿自己和別人比,那這一輩子也不會對自己滿意。」

  人是社會性動物,每天接觸形形色色的人,但諷刺的是,有的人從不羨慕陌生人大富大貴,卻嫉妒身邊人飛黃騰達。

  趙岳的內心明顯受到了衝擊,苦澀地笑了笑,沒說什麼。

  可能因為周五的原因,今晚餐廳的生意異常火爆,張西匆匆過來打了個招呼,說送我們幾瓶啤酒和兩盤涼菜,就匆匆走了。

  酒菜上齊以後,我率先舉起酒瓶,和趙岳碰了一下,「這次回老家有什麼感覺嗎?」

  趙岳仰頭灌了一大口酒,重重地放下酒瓶後,眼睛裡流露出一種深深的無奈,嘴角微微上挑,卻帶著些許的苦澀。

  「別提了,開始覺得還蠻好的,老家這邊沒人打擾你生活,可離爸媽近了,矛盾也多了,晶晶坐月子,整天哭,我媽也不會帶孩子,最後還是我丈母娘過來帶孩子。」

  趙岳像憋了很久似的,急需一個發泄的出口,苦大仇深地開始抱怨他們的婆媳矛盾。他曾經滿懷期待,可生活卻向他露出了不太友好的一面,兵荒馬亂的生活徹底打破了美好的幻想,有了孩子以後,趙岳忽然發現自己那點兒工資,根本養活不了老婆孩子,和呂晶晶商量完以後,等孩子出了滿月,他毅然決然地決定二度北漂。

  趙岳發泄完,這才發現自己說得太多了,苦笑了一聲,「對不住啊!我說得太多了,剛才有點像個怨婦了。」

  我舉起酒瓶,和他碰了一下,「沒事,有了孩子開銷就是大,吞金獸豈是浪得虛名?」

  橘色的燈光下,他的笑容顯得格外苦澀,那雙曾經充滿希望的眼睛,現在卻像冷霜打過的葉子,讓人心疼。

  「沒辦法,這就是生活,我開始就以為不就添雙筷子吃飯嘛?現在才知道是我太天真了。」

  我沉默一下,問道:「那你這次回來,有什麼規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