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南恰好路過,聽到了顧嬈的話,哪怕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卻還是不可避免地失落。
他原本只是個種地的,是託了關係才找到這麼好的活兒,不但輕鬆,每個月還能有穩定的收入。
對於現在的日子,他和他的家人都很滿意。
但好運不會一直持續下去。
離開小乖酒樓之後,他恐怕只能回家繼續種地了。
只要能掙錢養家,他倒是不怕吃苦,但是,種地能掙多少錢呢?
辛辛苦苦種了一年的地,上交一部分糧食稅之後,剩下的部分,除去一家人吃的,拿出去賣的並不多。
恐怕一年只能掙個七八兩銀子。
這樣沉重的心情,瀰漫在整個小乖酒樓的夥計們心中。
廚子們倒是不慌。
他們學到了廚藝,會做的菜多的很,要不是跟老闆簽了十年的契約,他們離開了小乖酒樓,到哪裡去繼續當廚子都吃香。
而且,誰不知道小乖酒樓的飯菜好吃啊?
早就有很多人偷學菜譜了。
恐怕離開這裡,到別處的待遇還會更好。
顧嬈將所有人召集到一起。
首先對夥計們說道,「感謝你們這段時間的陪伴,現在小乖酒樓開不下去了,祝大家離開這裡之後,找到更適合自己的活兒。」
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銀兩。
「現在已經二十號了,我給你們把這個月整月的工錢結了,順便,再多給你們一個月的工錢。」
「你們可以趁那一個月的時間好好找活兒。」
小冬感動地流下淚來。
「老闆娘,你宅心仁厚,自己都泥菩薩過河了,還關心我們今後的去路,多給我們一個多月的工錢,好人必定是會有好報的,雖然我離開了小乖酒樓,但只要今後老闆娘你做別的生意,有需要我的地方,只要喊我一聲,我立馬就回來給你們當夥計!」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顧嬈暫時沒有繼續做吃食的打算了。
原本是打算等小乖酒樓倒閉之後,再重新換個地方,改頭換面繼續做吃食生意,但尤溪的到來,以及蘇南之前告訴她的消息,近期不斷湧入的從外地逃難而來的災民,讓她察覺到危險。
繼續搞一個鋪子,說不定本都還沒掙回來,又因為戰爭或者其他事情的波及開不下去。
錢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性命。
最近還是先鹹魚一陣子觀望一下情況吧。
解決完四個夥計的事情,她又拿出兩份契約書,對兩個廚子說道,「當初契約書上寫的很清楚,若是小乖酒樓一直開下去,你們就要在小乖酒樓給我們工作十年,十年之內不能給其他人打工。」
其中一個廚子道,「可是,現在小乖酒樓就要關門了,我們是不是可以自己尋求出路了?」
事實上,這個問題從小乖酒樓出事開始,他和他的家人們就已經開始盤算了。
他們是要掙錢吃飯的。
總不能小乖酒樓倒閉之後,自己就不能去別處掙錢了吧?
顧嬈笑了笑。
「我記得契約書上寫的很清楚,當初也跟你們說的很清楚。」
「這十年期間,若是小乖酒樓開不下去了,你們可以自己去別的酒樓幹活兒,但是,一切從小乖酒樓學到的菜譜,都不能私自動用,若是你們想用從這裡學到的菜譜掙錢,就必須給一百兩銀子的使用權。」
兩個廚子面色微變。
他們當然記得契約書的內容,只是下意識地忘記了而已,沒想到老闆娘還記得這麼清楚。
不由露出為難的表情。
「老闆娘,小乖酒樓做不下去,我們只能去找別的活兒,都是為了養家餬口,求你理解我們一下。」
若是換做的老闆,他們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畢竟有契約在那裡,上面有他們按的手印,如果他們敢違反契約書上的規定,是會被抓入大牢判刑的。
但是,老闆娘是她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心底也很善良,自己說明白自己的迫不得已,她應該會體諒一下的吧?
顧嬈眼底露出一絲詫異。
「我體諒你們,誰體諒我一下呢?」
「我就是靠賣吃食掙錢的,如果讓你們把菜譜謝露出去,以後我連東山再起。重新開個飯館做生意的機會都沒了。」
他們小乖酒樓的菜原本是獨一無二的,就算別人模仿,味道上也會有所差距,可若是全都被人學了去,生意肯定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野豬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可開飯館的人太多了,本來就卷的很厲害,沒有特色菜很難留住長久的客人。
兩個廚子羞愧地低著頭不敢說話。
小冬也沒想到,平時看著老實的廚子,腦子裡竟然打了這麼響的算盤,對他們露出唾棄的表情。
「老闆娘對我們已經足夠仁慈了,工錢從未拖欠過我們,逢年過節還有紅包和獎勵。」
「前陣子小乖酒樓生意不景氣,他們明明也是硬撐著,卻從未剋扣我們的工錢,不僅如此,我們還可以在酒樓里沒有客人的時候,跟人換班出去或者提前回家,這幾個月幾乎都是拿著工錢在偷懶。」
「他們對我們還不好嗎?」
「你們兩個怎麼還有臉厚顏無恥地求老闆把菜譜白白給你們用啊?」
「我真是看錯你們了!」
「你們剛來酒樓的時候,連下廚都笨手笨腳的,廚藝也很一般,是老闆和老闆娘親手把你們栽培出來的。」
「如果他們沒有栽培你們,你們肯定沒有現在這麼好的日子過!」
「你們的廚藝是從他們手上學的,只是讓你們不用從他們這裡學到的菜譜,還讓你們覺得為難了嗎?」
兩個廚子越發羞愧難當,頭也埋的越來越低。
顧嬈嘆了一口氣。
「你們有那樣的想法,我很理解,所以,我允許你們自己擺攤做生意的時候用我教給你們的菜譜。」
「不過,你們掙到的錢要跟我們二八分成,相當於我們出菜譜,你們負責出力和經營。」
「我拿二,你們拿八。」
她也知道不能把人逼得太緊。
守著那麼一座大金山,不心動是不可能的,與其煞費苦心地防著他們不知何時鋌而走險,明知犯法卻還是出賣她,不如給他們一個機會,也給自己增加一條掙錢的路子。
利益可比人性靠譜多了。
與其相信他們會信守承諾,不如用利益將自己和他們拴在一起。